七歲的少年一個人無聊,負著手在樓廊上四處遊蕩。看見婆子端著湯,母親給了婆子一個紙包,婆子往碗裏灑下,然後那藥粉便騰起濃霧。他看得目不轉睛,還有些害怕。趁人不注意,悄悄走過去倒掉半碗,又摻了開水進去。自己就跑掉。

第二天醒來,聽說大少爺全身僵硬,隻剩下奄奄一口氣。周氏隻知吃齋念佛,老太太請了神婆又請來老大夫,又是畫符燒紙,又是針灸紮藥,弄了兩天,終於神智清醒,但兩雙下肢卻僵癱了。

從此他看見母親雍雅的笑容便心生怯然。這個天井下的人,心中都像藏著魔鬼,他開始紈絝不羈。

“阿弈,外麵是春天了,到處都是桃花。”

“哦,可有風箏在天上飛麽?”

“嗯,有風箏飛。還有個女孩兒,我一眼就喜歡上了她。”

“這樣……真好,她叫什麽名字?”

“叫秀荷,就是積賢裏那個丫頭,常隨著她爹來咱家送酒。她可凶,不愛理人。”

“哦,是她啊。她竟很凶嗎?”

“是。阿奕,你可不許和我搶。等你的腿好了,我給你也找一個。她身邊那個叫晚春的也不錯。”

“……好,你若是喜歡她,我不和你搶。”

少年清脆的嗓音漸漸遠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梅孝廷已經淚流滿麵。對,放他們走吧,既是心死,就讓這顆心死得更幹淨些。

小柳春不由抬頭問:“阿廷,你怎麽了?”

梅孝廷揩著衣襟抽身而起:“我想出去走走,你就在家裏睡著,不用等我。我走著走著,累了就會回來。”

可他背影失魂冷漠。

小柳春捂著肚子,隱隱覺察出不安:“阿廷,大夫說我肚子裏……”

“肚子不舒服,就吩咐阿謝去給你請大夫。”

房門已被他打開,一股寒夜冷風透進,小柳春忽然揚高嗓音:“那你告訴我,是不是怎樣都化不開你的心?”

“本已殘成朽木,要化開何用。”梅孝廷猛一咬薄唇,拂了袖擺埋進風雪中。

空曠長街上踱步聲浩蕩,兩對兵丁迅速將院子堵住,一名差官模樣走上前來,卻將他去路堵塞。

“這位可是梅二爺?你兄弟二人勾結亂黨,私藏亂黨錢據,得罪了,隨本官去衙門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