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嗚哇~~”

清寂的院落內嬰孩的哭啼聲響亮,驚得地上幾隻啄食的麻雀撲簌簌飛得老高。小夫妻倆年輕,濃情蜜意得像過家家,誰都舍不得凶孩子,姐弟三個都是被寵出來的寶貝。如今娘不在了,隻剩下一個爹,哪裏能適應得了。明明睡著前還看見爹爹在穿衣裳,醒來就不見了人影,又被騙了,哭得沒有辦法呀。奶娘哄不住,隻得叫阿檀去鋪子裏找找,看在不在與人談生意。

小臉蛋哭得淚花花的,眼睛卻明亮,看見阿檀前腳走了,後頭就跟著往外撲。這還不會走呢,等幾時學會了,不曉得要跟在阿檀的屁股後麵怎麽隨。

雪後初晴,胡同口無甚麽閑人,隻有一個買糖人的老漢在吆喝。見少爺小姐哭得停不下,便拔了兩串下來:“嘿~~糖人嘿~~甭哭甭哭,爺爺給你們一人來一串。”

“嗚嗚嗚~~粑粑~~”伸出小胖手兒抓了抓,沒有“咕嚕咕嚕”的聲音,不好玩,扔掉了,還是哭。

素玥提著食盒在對麵看,本來想路過不管,走兩步,聽那稚嫩哭啼聲討人憐兮,忍不住還是走了過去。

“怎麽哭得這樣狠呐?昨天才哭了一下午,今天又哭,仔細哭傷了。”

奶娘認得是素玥小姐,便客氣而意有所指地道:“三奶奶不在,貫日裏被她寵慣了,醒來找不見人,可不是哭嚜?瞧這哭得可憐,我們做下人的看著都心疼。”

素月眼神微微一黯,鬆開甜寶的小手:“那時場麵亂,太後急著要走,也是沒有辦法。方才在路上遇到庚老板了,怕是還得過上些時辰才能回來,我幫你哄哄。”說著把豆豆兜進懷裏。

“啊呃~~”豆豆踢騰著小短腿兒,往阿檀去的方向直撲。

那個女人把孩子養得真好,小家夥胖嘟嘟的,眉間眼角到處都能找見庚武的影子。從前她在,素玥總是刻意與庚武和孩子保持著距離,這一刻她去了,抱在懷裏止不住都是親近。

想起庚武昨日兩手各抱一個小兒的偉岸背影,素玥忍不住親了親豆豆的小臉蛋:“走呀,月姨帶你去找爹爹。”

大街上車水馬龍,京城巴掌大地兒適合尋歡作樂,遛鳥兒的,聽戲的,逛樓子的,世子王爺一抓一把。街道也直也寬,不似江南邊的曲曲婉婉,走幾步路就得過一座橋。

“咯噔咯噔”

“迂——”

“喲,爺您來啦~~您可是有日子不見人影兒了,這陣子上哪發財?”

連姐兒的調笑腔也是那般熟悉又生疏。看豪闊馬車在路邊停下,路還是從前的路,樓還是從前那樓,人卻已經很遠了。

魂魄在十多年前的舊光陰裏飄,又回去那女兒家最風光的年紀。十六七歲穿一身姹紫嫣紅,以為把風騷精明學到了極致,其實眼睛裏透出的到底還是純澈。

和他坐在一輛馬車裏,慣是個被人冷落的瘸腿皇子,生得是極俊的,卻從來沒有女人和他好過。自己是第一個。也不知是藏著歡喜還是甚麽,攥著她的手,連她的臉都不敢扭頭多看。手心裏濕津津的都是少年悸動的汗,她好笑也甜蜜,其實也蠻喜歡他。並非全是逢場作戲。

……該死的,都說了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亭侯街孟謙胡同~~到地兒了,夫人您給仨銅板。”趕車的吆喝聲滑溜溜地打著彎兒,把車停在岔路口,伸手討要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