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聽見了,偏睇著庚武的眼睛,嬌聲問他:“你說對不,咱家自個的寶兒,疼還疼不夠呐。就是老太爺和公公在天上看著,也舍不得被人這樣鄙薄。”

女人目光似水,雖則瀲灩帶笑,然那輕咬著的下唇,卻出賣了她隱忍的痛與怒。庚武看穿秀荷的委屈,長臂在她腰間寵溺一攬,轉而對人群笑道:“賤內所言字字句句便是在下要說的。丫頭小子雖出生平民,然則卻是光明正大入了庚氏族譜的少爺小姐,絕非甚麽‘小野種’、‘私生兒’。嶽父與嶽母亦是人所共知的和睦夫妻,去歲被聖上點為貢酒的青紅,便是出自他老人家的手藝。都是本分的人家,所謂死者為大,懇請大夥今後不要鄙薄兩個已經先逝的人們,也給三個尚在繈褓的幼子斂下口舌。都在生意場上交道,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互相禮讓一步海闊天空。”

又轉而看向“哎唷”呻吟的老德壽。那紅瘦的老麵皮扭曲著,他心中厭惡,替秀荷與嶽母的出生喟歎,麵上卻依舊謙和帶笑:“老王爺傷成這般,在下心中亦甚表同情,但小生意人一個,實在也幫不上甚麽忙。若是王爺您需要治臉,庚某或可推薦您幾個醫術高明的大夫。”

說著對眾人拱了一拱,那狼眸如炬,又越過人群向鐸乾與老桐歉然一笑。

小子知進能退,處事應酬間圓滑有度,老桐讚賞地點了點頭。

鐸乾溫和地擺擺手表示無妨。欣慰這小子懂得處處維護自己的女兒,但目中到底蒼涼掩不住,曉得那丟掉了的再也撿不回來。上天亦有一杆秤量,當年送到麵前的你傷她,等到你想要彌補,那天意與人間諸多的阻礙卻讓你有心而無力。

“嗬,此事不勞阿武麻煩,自做好你鋪子生意便是。既然老王爺這張臉就是皇兄的臉,那麽臉掉了,自然該由皇兄治。待本王回宮稟明,叫太醫院給他老人家派個最好的大夫。”隆泰低諷著截過話茬,容色冷漠地從德壽轎旁穿過。

那左腿微瘸,走起路來肩膀微有些一高一低,但容貌卻生得冷俊非常,叫人輕易不敢仰視。

德壽那個氣啊,今兒真是倒了甚麽黴頭,本來在家算好了老黃曆,挑著吉辰出門,非要趁著人多逼這丫頭不認也得認。哪裏曉得夫妻兩個一唱一和,倒打了自己一靶不算,半路上又殺出個程咬金,惹來這一身騷。

“咳咳咳……”德壽咳得麵紅耳赤:“得,光聽你們兩個說不算,你得讓鐸乾他自個說。他要敢當著所有人的麵說這丫頭不是他生的,這輩子都不認這仨小崽子進門,不然就天打五雷轟,那老子就信。他要發了毒誓又不作數,那麽你庚家這仨孩子就還是我醇濟王府流出去的野種,就連你小子的這樁婚事,老子都有權給你拆嘍!為啥?這丫頭她娘可沒過誰家的門,她就還是我醇濟王府的庶出!你、你讓他說,說完了我就走,說不完今兒個這事還沒完,鬧到皇上跟前我也有理!”

果然得罪誰也不能得罪醇濟王府的老破皮,一襲話說得太狠太絕,眾人聽得唏噓不已,一雙雙眼睛便向人群外的端王爺看去,看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