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花卷兜在爹爹的懷裏,看見幹爺爺站在幾步外的馬車旁,頓時開心得手舞足蹈。

秀荷低頭,看著兒子粉妝玉琢的小臉蛋,那不諳世事的眼眸裏笑容多麽純澈,高興了就笑,不高興了就癟著小嘴兒哭,他們的爹爹為他們預備著豐厚的家產,抱玉握珠,衣食無憂,憑什麽自小要背負這些上兩輩留下的鄙薄?“小野種”、“根不正”……那一聲聲嘀咕細碎刺耳,秀荷的心就狠了。

花卷稚嫩的小手兒在她臉上撫著,透過指尖縫隙,她看到對麵鐸乾一襲墨色長袍端端而立。雪落之後總是寒涼,冷風將他主仆二人衣炔吹起,那頎長身影在風中折出蕭瑟。俊朗麵龐上的笑容卻溫和,似隱著幾分欲言又止的愧責與祈盼。

祈盼什麽。當年他不敢為小燕笙跨出那一步,此刻想跨,機會卻已經沒有了。她寧可傷那老去的一輩,也要叫三隻小崽崽幹幹淨淨、無憂無慮地長大。

秀荷蠕了蠕嘴角,忽而暈開笑顏:“老王爺您這話就差了,民婦是煽了您兩耳光沒錯,但還不至於把您打癱,我沒這樣的力氣。您身上這樣重的傷,可不是我一個女人家能夠辦到的。至於說是不是三郎,眼下空口無憑的您不能亂蓋帽子。我們都是本分的小生意人,都看重臉麵,和您不一樣……謠言傳著傳著就真假難分了,許多的話我本也不想說,但既然今天大家都把話說到了這份上,那麽就恕民婦直言幾句吧。

端王府認三郎為義子,那是他們之間的淵源,至於那些說我是王府偷生的謠言,今後還是打住吧。這世上相像的人多了,那瑞安戲苑裏的小柳春聽說還是當年小燕笙的翻版呢,空口無憑的,別單看著臉像,就說誰是誰家的子嗣。我娘雖然去世了,但自打我出生,我就沒聽她唱過半句戲,她和我爹是鎮上堂堂正正的夫妻,誰不信的可以自己去南邊打聽打聽,鄰裏鄉親的都知道。”

北邊人規矩一向比南邊重,女人家甚少拋頭麵說話。但看秀荷雖嬌顏帶笑,言語卻分明攜著冷意,客人們忽而便安靜下來。

透過熙攘的人群,秀荷看到對麵鐸乾黯下的目光,默了一默,最後一字一頓道:“都是當爹當娘的,誰也不希望自個的孩子被人侮蔑。那王府的血統我沒福分高攀,我的孩子姓的是庚,他們姥爺姓的是關,不會過繼給誰家,更不可能把姐弟三個分開來養,有這心思的還是趁早打住吧。話就是這些,今天把話敞開來講,偏頗之處還望客人們海涵。”

言畢搭著帕子,在眾目下微一鞠身,福了一福。

人群頓時竊竊私語開來。嘖,這少奶奶看起來嬌滴柔順,膽兒還真大,丈夫就在旁邊,她倒是詢也不詢,自個就冒出來這麽一番長篇大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