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被皇上派去南邊賑災,因為災情過重,竟接連兩天忘了進食。老桐說他的胃就是這麽落下的病根,語重心長地叫秀荷:“上一輩的糾葛太難分說,他心中亦有諸多的苦與無奈。丫頭你可以對他不親,但不要拒絕他對你的補償。倘若是肯對他親昵,那自是對他最大的安慰。”

安慰……這二字卻在秀荷的心裏狠狠紮上一刀。老關福走的時候不知比他的眼神要眷戀多少倍,他雖眷戀,尚且能夠看到和聽到,關福的眷戀卻是永生永世的別去不見,下一輩子誰還記得誰,誰去安慰子青和關福?

秀荷早先的時候還存著一絲念想,或許並不是他,那麽日子也就這樣不近不疏地過下去。沒有人願意把生活弄得太複雜。但老太後的一席話卻把他的陰謀坐定了,曾老大夫欠了他的人情,老太後什麽也不曉得,沒有必要撒這個謊。

她自此便恨了他,也許從前也有恨,隻是那恨尚且可有可無,但現在不一樣了,他變相地害死了她的阿爹。她雖不至於衝上去叫他償命,畢竟還是三個孩子的娘呢,任性不得,但她一定不會叫他這樣輕而易舉得償所願。孩子是她和庚武的,是子青與關福的,她就叫他看兩眼吧,多看兩眼記得更深一些,然後叫他也嚐一嚐那知道有、卻得不到的痛苦。

京城她不會再來第二趟了。

一陣清風襲來,男子衣裳上熟悉的清爽味道拂過鼻翼。秀荷抬頭看,看到一雙狼眸炯亮,好像把人看得一點兒秘密也藏不住。低聲問庚武:“幹嘛這樣看我?”

庚武噙著嘴角,反問她:“你在想些什麽?”

秀荷可不想告訴庚武這些,便不承認:“哪裏有想什麽,是你在想好不啦,你說你在想些什麽?……想素玥?”

自己說著,也好笑起來,剜他一眼,想起他掛在嘴邊的那句:“醋味兒比你爹釀的酒還酸。”

爹,一說起爹就又沉重了。

“喀~”鐸乾不知道又與孩子說了什麽,姐弟三個歡快地舞著手兒。他在孩子麵前總是有無比的耐心,姐弟三個對他一天比一天來得親密。

“好丫頭,該給你起名兒了。”忽而把甜寶抱起來,對著小臉蛋親了一親。發現秀荷在看他,目光恍遊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便慈愛地看了秀荷一眼:“今日累不累?王公世族間的事兒便是如此繁瑣,你多應付幾次就學會了。”

心中欣慰她頭一回進宮就得了太後的喜愛,又覺得還是太單純了些,沒有京城裏其他郡主格格的世麵與城府。是自己誤了她,不然她應比現在還要更好,不用多過那十幾年清樸的平民生活。

多應付幾次……他竟然還在盼著她能夠留在京城。

秀荷恍惚過來,彎眉笑了笑:“崽崽們鬧了一早上,都倦了,你不要再鬧他們,放下來吧。”說著走過去,把甜寶接在自己懷裏抱著。

那女兒嬌顏在目下掠過,嫣紅小唇兒輕抿著,表情莫名冷淡。鐸乾有些不懂,怎麽昨兒個還是好好的,今天進了趟宮就變了。看老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