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恪這孩子真是,皮起來沒個章法。”老太後蹙眉,臉上卻並不見凶。因見甜寶蜷在秀荷的懷裏躲臉兒,便作心疼道:“喲,剛剛還在笑著呢,怎麽這就哭上嘍?瞧這淚眼汪汪的。”

“可不是,鄉下長大的孩子,想哭哭想屙屙,沒教什麽規矩。”莫貞尖長的指甲套兒掂著果仁,眼角斜睇著秀荷,隱含威懾。

秀荷拍著甜寶的小背,目光掠過莫貞兩片刻薄的幹癟嘴唇,忽然想起紅姨——

“別以為不說話的就是病貓,哪個不要臉的再敢欺負老娘兒子,看老娘不爬她房頂上去戳她一床眼窟窿!呸,欺負個孩子,你也先照照自己是什麽德行!”二蛋是紅姨的命根子,那個沒節操的女人,哪回二蛋在外頭受了欺負、被人罵了,紅姨準得叉著水蛇腰,殺將將站到怡春院的二樓上罵兩時辰。

彼時秀荷覺得紅姨潑,說出來的話叫人臉紅,勸都勸不住,這會兒她可真想學她。

秀荷輕咬住下唇,忽而柔著聲兒笑道:“太後娘娘福壽仁慈,她見著了您呀就愛笑,這剛才看見老王妃凶她了,忽然又委屈得不行。我叫她爹爹哄哄就好。”

“咳。”莫貞氣得手一抖。她隻當秀荷長在鄉下,看起來又柔柔靜靜,是個膽小的。哪裏料到心眼兒竟然這樣毒,一邊討太後的歡心,一邊逮著機會給自己使絆子。

秀荷隻作沒看見,轉而對廊上站著的庚武道:“誒,你進來抱她。”

庚武從亭外踅進來,清梧身軀繾一身冬雪涼寒。秀荷嬌嬌的隻及他肩膀,眸光水瀲瀲的,把甜寶放到他懷裏:“哭啦,找爹爹呢,你快哄哄。”

“嗚嗚~~”甜寶伸開小胖手撲向爹爹。撒嬌兒呢,知道爹爹最疼小丫頭了。

庚武愛寵地親親小甜寶,狹長雙眸凝著秀荷道:“怎麽就哭了,你又訓她?”自從這女人前番和自己慪氣,“誒誒誒”叫了幾天後,近日倒被她叫上癮了,非要把她疼得不行了,然後才肯乖乖地喊他幾聲三郎。

秀荷剜庚武一眼:“這樣乖,家裏誰不把她當寶兒寵著,我哪裏舍得訓她,疼還疼來不及。是有人說她下賤,小丫頭委屈嚜。”偏說給老妖婆聽。

以為自己懼她麽?那是上一輩人的事兒了。她不吃她王府一粒米,不戀這王公貴族圈中的一厘一毫,光腳走路的怕甚麽。她誰都不要怕。

庚武順著秀荷目光掃去,看見醇濟王府老王妃正在嚼果仁的蠕動的顴骨,雋逸狼臉上便浮起冷意,客套地把她掃了一眼。

個騷賤的丫頭,哪裏找來這麽條狼做男人,聽說又會賺錢又顧家。莫貞的臉色愈發不好看起來。

小夫妻倆這樣護犢子,反倒看得老太後十分有趣。醇濟府老王妃的刻薄雖是眾所周知的,但今日未免也有些出脫,便嗔了莫貞一句道:“好好的你又唬人家丫頭做什麽?才多大一孩子,和你無冤無仇的。”

“喲,看把我這冤枉的。端王府的小千金,我老婆子哪兒敢說什麽?就誇她一句真俊吧,這給嚇著了。”莫貞可不敢直說,皮笑肉不笑地剜了善珠一眼。

善珠是個老實的,平素甚少與人爭嘴,隻是沉著臉沒說話。丈夫就在外頭呢,說什麽都怕被聽他岔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