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寂靜的庭院裏忽然傳來老端王排山倒海的咳嗽。

“哎呀,老王爺您又嘔血了!”繼而被仆人焦切的呼叫聲打斷。

她看見他的容色似是在沉痛掙紮,頃刻卻又隱匿得尋不見痕跡。

“胡思亂想些什麽,歇下吧。”他咬著下唇,目光有些陰冷。修長指骨摁上她殷紅的盤扣,然後把她覆在了香軟的喜褥之上。

並不隻是為了應付,他把一個男人該為女人做的,都給了她。

“燕笙……”但他卻叫了那個女人的名字,幾不可聞的小聲,表情亦極是絕望和痛苦。但她卻聽見了。

第二天早上忽然下了一場大雪,老端王愛護兒媳,不讓她去病床前請安。庭院裏白雪皚皚,沒有女主人的府邸顯得冷悄悄的,她坐在窗前梳妝,看到他枯站在滿樹冰棱之下,黑亮的墨發在風中輕拂,身量筆挺而孤清,她的臉就紅。

老桐掛著黑眼圈,卷一身寒夜的冷涼,低著頭在對他說些什麽。他的側臉異常冷峻,忽而把樹枝“哐嗤”一折,尖利的冰棱刺進了掌心,頃刻溢出來一掊鮮紅。她手中的篦子驀地抖了抖,差點兒扯下來一縷青絲。

以為是那個懷了他骨肉的女人拿喬在鬧,心中忐忑起來,怕他會不會出去,然後被那個女人哭一場,心就又軟了,今夜不肯再回來。

戲子哭起來總是叫人肝腸寸斷,她怕他從此以後把她冷了,安置在府裏做個空頭王妃,用來安慰病重的老端王、吸納莊王府的勢力支撐。

早先她以為他在裝,所有得到的都惶惶不安,怕哪一日忽然又都無去。但一直到老端王去世,又等了一年,兩年,三年……等到了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那個女人早在他洞房當夜就走了,老桐找了一晚上都找不到人影,後來便再也沒有聽他提起來過。

她的惶惶不安便也在歲月中逐漸消淡了,以為隨著年華的繼續流走,他心中的那一塊空缺早晚總該要隕沒,然後生命中都隻剩下她善珠的全部。哪兒想呢,竟然還是來了……都過了小半生了還來,那又何苦當年慪氣離開?

善珠想知道小燕笙的消息,輕撫著貴妃圖,彎眉笑道:“這針法有南有北,糅合得渾然天成,是誰教你的?繡得出巧極了。”

秀荷柔聲應道:“小點的時候是阿娘教的,十二歲末進了繡莊,由繡莊上的師傅教,再大點兒就是自己琢磨了,一來二去就混淆得稔熟。”

“倒是個靈秀的丫頭,那麽你娘後來一直靠賣繡品為生麽?這次怎麽沒隨你一同來京城。”善珠說著,又覺得‘後來’這個詞用得有些不對,好像自己一直窺探她的生活似的,便笑了笑。

眼神中稍許憐憫,又或者還有絲僥幸——或是日子清苦,現在已經人老珠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