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聽得樂嗬嗬的,轉臉對秀荷道:“瞧瞧,都老夫老妻了,還總這麽袒護著,誇她幾句吧也臉紅。要不怎麽說女人家沒生過孩子,就永遠留著顆姑娘心……喲,看樣子你兩個還不曾見過。她就是你義父的王妃,你得管她叫義母,快過去認個臉熟,今後就是一家人了,嗬嗬。”

示意秀荷過去給善珠見禮。

“太後說得是極,王妃看起來好不年輕呢。”秀荷應是。那母女二個話中之意了然,她又豈能聽不出來。但她想了想,心中竟然並不起甚麽波瀾。好像鐸乾之後對哪個女人好,都與子青無關。他們口中提防的紅角兒小燕笙,在秀荷的心中卻隻是子青。小燕笙的故事中有鐸乾,而子青卻是和關福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清淨女人。關福對子青好,鐸乾對善珠好,這二者並無甚麽牽連。

秀荷對善珠揖了一揖:“見過端王妃。”叫不出來那聲義母。

“好,你我不必見外。”善珠點點頭,有些訝異秀荷的淡然,她以為她起碼應該對自己有一點仇視,但竟然沒有。

保養得宜的臉容上帶著笑,暗將秀荷上下打量。這靠近了細看,方才覺察出來不同。當年的那張臉是清絕的,靈魂在戲台之上風華盛綻,旦一墮入塵埃就意味著她死了;而眼前的這個,卻是煙火的,冷暖知味,能守一日三餐柴米油鹽的愛。

善珠驀然想,但凡從前的小燕笙能有這丫頭一絲煙火氣兒,那麽輸的就是自己了。

那洞房花燭夜裏映入眼簾的全是紅,著一身新娘喜服枯坐在床沿邊,隻能看見蓋頭下一方被夜風拂冷的裙裾。老端王命人把窗兒門兒都用大釘子釘起來,怕兒子白天見了那婢子生的賤丫頭,心又不肯安,但他卻一腳把窗子踢開了。她那時候本也是忐忑的,怕他會不顧一切地衝出去找她,畢竟那個女人懷了他四個月的骨肉。

但他竟然沒有去,他似是在窗邊站了許久許久,久到她的腰穀兒都支麻了,然後忽然踱著方步走到她跟前。他把她的蓋頭掀開,用秤杆挑起她的下頜:“聽說你執意要嫁予我為妻?”

他的語調很冷,那令人仰視的冷仿佛能把人洞穿,是他對所有女人的一貫態度。但那紅燭搖曳下線條冷峻的五官卻叫她心動,她從未這樣近距離地看過他,呼吸都有些緊蹙了。王府裏正經調教出來的嫡郡主,不會像那三教九流的戲子在婚前就與人媾禾,迫自己迎上他淩然的目光:“是……我也知道你和她……或者你也可以此刻就把我休出去。”

她的聲音很低,卻一字一頓很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