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清瘦身影踅出門去,依稀的低聲交談被風吹得零碎,聽不清內容。庚武把甜寶抱在懷裏,疼寵地親了親小臉蛋。一路坐船北上,姐弟三個從未有過這樣多的時間和爹爹呆在一起,庚武對孩子又甚是好脾氣,簡直與在外頭生意間的深謀遠猷判若兩人,如今孩子們可黏他,見爹爹親姐姐,花卷和豆豆也咿呀呀蹬著腿兒想要親。

鐸乾與老桐一前一後走遠,秀荷凝著空卻的院門,臉上的笑容斂回來。嗔了庚武一眼:“正餓著呐,快別逗她。奶娘先去吃飯,一會兒把孩子們抱去喂喂。”

庚武掂著甜寶粉嫩的小手,星眸含笑地看著秀荷:“總說我三隻小狼崽不好帶,如何在我這裏卻從來乖巧不鬧?”

這話可是秀荷慪氣時候說的,不想倒叫他戲謔起來。

因為晚春的那一碗開水,夫妻兩個差點頭一回為了孩子冷臉兒——

庚武是從堇州府辦差回來才知道甜寶受了驚嚇的,彼時已經是九月下旬,甜寶看見爹爹回來,興奮得直往庚武懷裏撲,小嘴裏“呃呃嘟嘟”的也不知道在訴些什麽。庚武把三隻小崽都當成寶來疼,尤其是小丫頭。秀荷可沒敢告訴庚武。是庚武看見丫頭腳麵上兩塊斑駁的疤,適才被阿檀不小心說漏了嘴兒的。

他甚少動怒,更幾乎從未對秀荷動過氣,但那一次卻難得的冷了臉。問秀荷:“如何就對丫頭不上心,這樣小的孩子,怎樣叫她遭了那份罪。”

庚武平日慣愛戲謔秀荷偏心豆豆,平日秀荷也沒往心裏去,這一刻卻覺得委屈極了。知道他回來了準不好解釋,但他一生氣,那雋逸狼臉上就現出冷冽與霸道,像剛出大營裏放回來時的樣子。秀荷被庚武疼慣了,婚後可沒被他這樣凶過,心裏頭其實也疼著呢,怎麽嘴上說出來的話卻變了味道。

攥著帕子在庚武身旁一坐:“怎樣小心得過來?花卷病了,我得抱他去看大夫,身後長眼睛啦,你自己帶三個孩子試試好不啦。”

眼眶紅,想要把甜寶抱回來。

庚武聽她如此一說,容色自是越發的冷冽,把小丫頭肉嘟嘟的兜著,並不交予秀荷的懷裏。秀荷就也背過去慪氣不理他。

姐弟三個就哭呀,都是心思聰敏的小崽崽,一忽而要爹爹,一忽而要娘親,誰也不許不理誰。兩個人忙來忙去,不小心手麵觸碰在一起,那溫醇觸及柔軟,她羞嗔剜他一眼,眼底有愧責;他到底也心疼她辛苦,無言把她手心一緊,兩個人就又和好了。

——“三奶奶,晚飯備齊了。”婆子在身後喊。

“哦。”秀荷從思緒中回還,拭了拭甜寶嘴角的口水,佯作不理他:“三隻小靈精,知道我也在旁邊呢,自然乖巧不鬧。這可不作數。幾時我若不在了,看你要怎麽哄。”

她不在……說得好像真要發生似的,但她怎麽可能不在?他在的地方她都要在。

庚武凝著秀荷窈嫋的背影,好笑地勾起嘴角。上一輩大人們的感情受了太多桎梏,他並不希望她活在那舊人的牽扯中,索性看到她能夠放得開。沒心沒肺的女人,怎就叫他一年比一年愛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