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這才看到鐸乾笑容間隱匿的蒼白,原來他的身體亦是不好的。但她一想起子青和關福,那悵然便隻是短短一瞬間。她不心疼他。

秀荷眸中瀲灩含笑:“在燕沽口耽擱了小半日,叫義父久等了。”

庚武本來還有點擔心秀荷,但看秀荷這樣自然,默默便放下心來。修長臂膀在她腰間一攬:“一定說進京城不能穿得寒磣,非要在客棧裏整過一番妝容,勸不動她,便臨時點了間客棧。”

那年少夫妻,一個英氣雋朗把她寵溺凝看,一個巧笑倩兮羞嗔剜他,身高亦是恰恰好的,不低半分、不高半分地抵在清寬肩頭,天作之和比翼鴛鴦一般,隻看得老桐與鐸乾心中滿是欣慰。

他最怕的就是她解不開心結,不然去歲臘月當著三家長者的麵,就不會忽然把認義女改作認義子。但看秀荷如今這樣表現,心中一顆大石卻終於放下來。那個撫養了她十多年的養父已經去世,她在那個遙遠的南方小鎮也沒有了牽掛,他想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也決定從此放開手腳提攜這個女婿。

鐸乾把花卷在胸口緊了緊,沾了尿濕的小褂子可不好聞,他竟覺得從未有過的親切,仿佛一種新的人生正在開始。

老桐諳曉主子的心意,便慈愛地看著庚武道:“嗬嗬哈,女兒家愛打扮,理解理解。庚老板如今生意做得這樣大,還缺著我們丫頭這一身打扮不成?”

他總是無條件袒護著丫頭,見胡同口風大,便叫眾人進宅子說話。

是個舒適而幹淨的新宅子,並不特別大,布局卻正正好叫人溫馨。北邊的宅子起地都是磚頭,不似南邊人,連地板都是連成片兒的木頭。因此更好打掃,從大門口進去,放眼清清落落很是幹淨。

大張做事伶俐,連臨時的傭人都已請好,一個掃地看門的,一個廚房做飯的,一個伺候打雜的,再加上阿檀和奶娘,剛剛好夠用。

見主人進來,兩個傭人連忙過來拘禮:“給三爺三奶奶請安,給小小姐小少爺請安。”

春溪鎮人可不這樣,春溪鎮人得說:“三爺三奶奶好,小小姐小少爺們也好。”

秀荷聽著新鮮,笑笑著叫他們免禮,雖然住的時間不長,但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大家今後互相照應。

南邊的女人一開口,立刻就能嗅出不一樣的味兒來,聲更柔,斂音更輕。傭人聽著舒坦,臉上堆滿了笑。院門沒關,外頭路過的先生聽見院子這樣熱鬧,忍不住探頭進來張望。

眼見光陰已近黃昏,怕鐸乾胃病不適,庚武便命大張去酒樓裏叫幾樣暖胃小菜,快去快回。

大張笑嗬嗬的:“哪裏還用得著大哥吩咐,早都叫婆子在灶上備好了,就等人一聚齊了就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