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在與縣老爺談話,我給小太太買了趁熱送過來。怕你餓著。”漢生半鞠著腰,那末了的“怕你餓著”語調有加重,似把晚春的水煙鬥拽了一拽,想叫她不抽。

晚春很煩漢生這樣,她看不上他,她是梅家的小太太,肚子裏的孩子也姓梅,和他一個奴才可沒屁毛關係。晚春暗自用力拽回來,叫漢生“滾回去伺候你主子。”

漢生便走了,臉色如常,說想吃什麽我回頭再給你買。

我我我,我你個頭哇。晚春吐著煙,頭也不回,傲慢地裝作沒看見。

秀荷大概看出來些許微妙,偏故意道:“他倒是對你比對他主子更要好呀。對了,我聽阿珍說你奶奶病了,如今耳聾眼花的,你也不去看看她。”

晚春最不愛提奶奶的事,歪了歪嘴,有些訕訕地:“一個跑腿奴才罷了,好不好都是阿奕吩咐給他的,沒甚麽了不得。”見對麵大夫看過來,頓時釋如重負:“嘿,他叫你呐。”

秀荷回頭看,看見陳老大夫衝自己招手:“那位抱孩子的,你先來吧。”

是個八十上下鶴發白須的老者,麵目祥和且道骨清風,也難怪不出診了,年歲長了奔波不易,能給病人診脈抓藥便已是難得。

阿檀又溜出去買糖葫蘆串串了,秀荷便叫奶娘看著孩子,自己抱起小花卷走去診桌旁。

奶娘應“誒”,站在晚春的邊上不敢坐。

“呃嗚嗚~”甜寶和豆豆在籃子裏蠕著胳膊腿兒玩耍。籃子放在小茶幾旁,小茶幾很矮,放著一碗開水,是剛才晚春讓夥計倒的,因為太燙晾著沒喝,正冒著滾滾熱氣。

甜寶隔得近,粉嫩的小手兒攀扯著籃筐,筐子並不太高,指頭似乎都能夠得著碗沿了。小丫頭第一回進藥鋪好新鮮啊,那麽多的褐木大架子,澈然的眼睛這看看那瞧瞧,咿咿呀呀的自言自語。

晚春吧嗒著水煙鬥,看甜寶的小手兒忽而接近碗沿,忽而又下去,忽而又接近,忽而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