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便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所以無怪乎那叫素玥的念念難忘對麽?一個女兒家肯對一個男人做到這一步,你叫她還怎麽忘,怎麽放?

秀荷緊了緊微涼的手帕,又暈開一抹笑顏:“假若三郎彼時知曉她是個女兒身,可會娶了她把她帶回來鎮上?”

秀荷的眸光似汪著水兒,一錯不錯地凝著庚武,不想錯過他表情半分。

庚武俊顏少見的冷肅,末了把縛在秀荷腰間的手臂鬆開:“會……彼時她無處可去,我若知她原是個女人,隻怕不是因為愛,也會因著她對我所做的,又或是對某種依賴的動容與歉然,而最後把她留在身邊。”

庚武沉聲說。

“但我不希望你再為此事耿耿於懷,否則今日告訴你的這些,便沒有任何意義。”

“……那我明白了。我有些累,容我先回房歇息。”秀荷蠕了蠕嘴角,想想好像也沒得問了,便從庚武肩頭下驀然而過。本準備去搖籃邊抱崽崽,姐弟三個不知何時已被奶娘抱走了,她便坐在桌邊舀了幾勺粥,吃得沒有味道,便又放下來,悄無聲地自己回了房。

臥房裏早已被布置得溫雅舒適,今日是夫妻二人成親一周年,他想要與她好,費盡周旋地把她哄到城裏,末了卻叫她聽到這些。

短短幾句內容卻太多,她還沒有消化。嘴上說隻要庚武坦白從寬,她就不與他慪氣;他說得也沒有錯,那深山裏豺狼虎豹,中了毒不解,死的就是兩個人,何況彼時他與自己根本無關,又如何妨礙去與別人?

但一想到當時畫麵,想到素玥如今人就在京城,心裏頭卻還是奇奇怪怪的過不去。

天色漸漸暗沉,秀荷在屏風後沐了澡,脫下繡鞋兒蜷去了床上。

“吱嘎——”

聽一聲細微開門聲響,一股男子勁爽的味道隨風潛入鼻翼。庚武進來了。秀荷把身子在薄毯下緊了緊。

悉悉索索褪衣裳的聲音,忽而他就臥上床來。她不想理他,他卻執意扳弄著她光潔的肩膀:“傻女人,那大營裏的事兒怎能作數?說好的忘記過去,怎生還是不肯理我?”

四目相對,看到他瀲灩且深情的狼眸。近日兩頭奔波,竟不知清削了許多,鼻梁更英挺了,眼下還有暗青……是她幹熬的他。

知道怪他不得,也知日子總是要過,秀荷咬著唇兒嚇唬庚武:“我可說好了,這之前的都不作數;但這之後的,你若再與她生出甚麽瓜葛,便是不要這三隻小狼崽兒,我也不會再隨你過下去。”

個狠心的女人,崽崽們還這樣小、一刻也缺不得娘疼,她竟舍得說不要。可知便是舍了這三個小兒,他也一樣放不過她麽?

一忽而黑天,一忽而白日。

眼看就是中秋,柚子又熟。大早上鄉下的莊戶送來一擔柚子,黃澄澄的勾引人食欲。佝僂著背站在陰涼的天井之下,聲音低得沒有底氣:“今歲台風多,收成不是很好,求東家勻幾兩銀子救救急,實在是孩他娘病得厲害……”

老太太盤著三寸金蓮,一杆水煙鬥吧嗒吧嗒。本來不想借,這種錢借出去了就難收回來,但是庚家那邊收的地租少,田水也肥,怕莊戶棄了梅家不做,便叫老張去拿來幾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