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嗚哇——”

“呃嗚嗚~~”

春溪鎮與福城隔著一條江,江不是太大,有錢的、愛步行的人家過橋走,沒錢的、怕累的坐船渡。一輛青蓬馬車從大橋上馳過,馬蹄和車輪子的聲音在橋麵上踩踏出噔噔重響,卻掩蓋不下那車廂內震天動地的嬰兒啼哭。

崽崽們大早上才見了娘親一麵,一會兒就被娘親喂飽哄睡了,醒來就隻剩下爹爹一個。這搖籃抖啊抖的是去做什麽?爹爹的嘴角為什麽掛著詭秘的笑?還從來沒有睜開眼睛見不到娘親的前例呢。

“嗚哇——”六隻小胖腿蹬啊蹬,沒牙的小嘴兒咧得小球大,哭得撕心竭力呀,有種受騙的感覺有沒有。要被爹爹賣掉了。

庚武單手扶著籃筐,江風把車窗簾吹得呼呼舞動,他清雋的側臉在光影中忽明忽暗,可看到兩道緊蹙的眉宇。貫日裏隻是配合秀荷照料孩子,姐弟三個也是一見到自己就咿呀討抱,怎生忽然一個個看自己卻像在看大壞蛋,不親了。

“罪過喲,可憐喲。”董媽看得心疼呀,一邊兒換尿布,一邊阿彌陀佛直念叨,問庚武:“爺,這三個娃平時最和三奶奶親,要是三奶奶她真不肯來,不定得哭到什麽時候。不如……不如還是趁三奶奶沒發現之前,趕快把小少爺小大姐送回去吧……”

庚武掂著甜寶胖乎乎的小胳膊,送,怎麽能送,此刻眼看傍晚,她一定已然到家,都帶出來了再送回去,不曉得她要笑得怎樣花枝亂顫,這以後可就被她拿捏住了,更加吃不住她。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娘,庚武這一趟怎樣也要把秀荷拿下。他就不信了,她對自己狠心,對孩子還能狠心?那女人嘴硬心軟,他曉得她。

眼前又浮起秀荷生氣時愛理不理人的嬌嗔模樣,庚武無奈而好笑地勾了勾唇,叫劉伯把馬車停在路邊:“怕是餓著了,董媽你喂他們米湯。”

董媽見三爺決意,隻好從瓷缽裏倒了半小碗米湯,一勺一勺地喂給姐弟仨個吃。

明明家裏就有娘親的奶水,現在卻像個撿來的狼崽喝米湯——嗚嗚嗚——甜寶算是比較好哄的乖丫頭,雖然不好喝,還是噗噗地咽了下去,癟著小嘴兒掉眼淚;高冷小少爺花卷直接連嘴兒都不肯張開;豆豆倒是很爽快地吃了,吃進去立刻就給吐出來,把一抹小紅兜吐得湯水亂淌,還咿呀咿呀蹬腿兒鬧。

好個小妖孽。

庚武那個頭大啊,隻怪平日生意太忙,抓不得時機收買人心。又想到那女人對著孩子總是笑眉柔語,卻原來內裏並不輕鬆,心中亦對她生出感念。

董媽沒辦法,隻得把碗收起來,提醒道:“爺,該把尿了。”

“哦。”庚武驀然恍神,便把最鬧的小豆豆抱起來。大熱的天,一泡尿慢悠悠撒下去,竟然還真就不哭了,自己吮著手指頭玩。是餓極了看來。

“嘔——”

梅家的馬車也停在大橋邊,梅老太太帶著周氏、葉氏和晚春去廟裏進香,一路上晚春動不動就吐酸水。梅老太太厭她,也懶得叫人過去給她拍,吧嗒著煙鬥不耐煩:“抽,抽,不說把家底抽光了,抽成短命鬼倒省了咱家幾年米。”

這話晚春聽得不爽快,早上那鍋肉太油,吃進去不消化,吐幾下還不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