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都是懂事的孩子。”鐸乾默了良久,忽而才沉重地答應一聲。又伸手把秀荷扶起,給小兩口兒一人發了一個紅包。

秀荷抬起頭,看到鐸乾雖笑得和藹釋然,那桃花眸子莫名竟似有蒼涼。她不知他蒼涼所為何來,便斂下眉目不再細看。

關福坐在一旁吧嗒吧嗒抽著水煙筒,亦跟著點頭應“好,好。”

紅姨拍他,叫他別抽太猛了,秀荷肚子裏的小丫頭嗅著不好。

關福便站起來,轉身欲往後院一個人坐著。自從鐸乾出現,關福悶聲吃煙的時間越來越長。

老桐看過來,語氣一貫的客氣而有禮道:“關師傅得此一對女兒女婿,真是好生福氣。他日若有空閑,可帶小小姐前去京城聽戲。”

小小姐……那是閨女的小丫頭,他還指望留著小丫頭老來取樂呢。混賬兒子也不肯好好成家立業,好容易閨女日子安穩,那不該來的又來惦記。

關福聽著心裏有點酸,又想起子青清透寡言的舊日容顏。

“那玩意兒我聽不懂,孩她娘不愛唱,我也不愛聽。”關福頭也不抬,答得魂遊象外。

孩他娘……

鐸乾眉宇微微一蹙,似有什麽一瞬掠過。

秀荷隱約捕捉,再想看,卻又什麽都不剩下,便抬起頭笑問道:“王爺可是聞這酒味兒不適?”

“不然,關師傅這酒釀得好極,本王不喝卻亦是醉了。”鐸乾俊朗麵容頃刻又暈出溫和笑顏,看一眼天井旁昏蒙的小窗,踅步走出屋堂。

鐸乾是十二月中旬走的,走之前說要買下那座二進的宅子送給小兩口,庚武一意拒絕,庚武說:“男兒漢應以自立為重,莫因認了皇親便從此懶散依附。義父一世清正廉明,更不能因此而破了規矩,免得他日落下閑人話柄。”

鐸乾默然讚許,後來便打消主意。

秀荷知道庚武背著自己一定曾與鐸乾有過談話,但具體說了什麽,她卻沒有問。懷孕的時候人總是懶懶的,本能的不願叫自己想太多太複雜的事。

庚武在清江浦的分店年前開張了,因為庚家男丁隻剩下他一個,身邊無人相佐,平日裏忙得分身無力。常在兩地往返,在家的時候便纏她。彼時三個月已滿,有時候忍不住了難免破一回戒。冬日的被褥暖暖的,兩個人耳鬢廝磨完,緊擁在床上說話,秀荷也會故意問庚武:“你可覺得那個端王爺莫名其妙,好好認你做義子,不認還不高興了。”

庚武便噙住她紅潤的唇兒,笑應道:“順其自然便是,你若是不喜歡他,就隻當做這件事不存在,依舊像敬一個普通的官員。”

秀荷想想也是,民間也有拜幹爹,身體不好的小孩都拜,平時也不打交道的,隻過年過節送兩籃子雞蛋或炒幾盤菜端過去。後來就也不再問。

庚武沒有告訴秀荷,庚武在私下裏和鐸乾有過一番對話。

東水街上的兩間門麵,一間叫“雲秀酒坊”、一間叫“慶春行”。慶春行二樓的會客廳裏,庚武對鐸乾道:“無論你與她母親有過怎樣故事,但請王爺不要將她拖入舊恩怨。我隻望她今生過得富足平淡,倘若誰人對她有威脅,我亦不會輕易容那人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