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武微挑狹長雙眸,含笑應答道:“這棵老鬆說起來又是一樁典故了。據說古時一張姓人家,獨子去邊關打戰,幾年不見音訊,便來廟中祈福。半山腰靠在樹上睡了一覺,老嫗回去後竟重新懷了子嗣。待小子生下後,朝廷文書忽然而至,方曉得長子一年前早已立功身亡。後人們聞此傳奇,便將此鬆喚作‘望子鬆’,時常前來進香求子。”

“哦,竟然還有如此一樁說辭。”鐸乾聞言好奇,拂開袍擺往樹下走去。那林中靜謐,隻聽風聲徐徐,山石上不知誰人落下古詩一首,筆法勁道有力。鐸乾俯身端看:“想不到福城小小一塊地界,倒很是古風雅韻。”

“咻——”忽然一娓清脆尖利的口哨聲刺破耳膜,他話音未落、笑容未停,便見那老樹林中一支銳利長箭破風而來,箭心正正直指左後心口處。

明明方才還是一派寂靜,誰能料突遭如此惡襲,所有人等全部驚惶愣怔。

“啊,壞人謀殺啊——”管不住嘴的阿檀尖聲叫起。

“快臥倒!”千鈞一發之際,庚武飛快撿起一顆石塊向箭身鏢出,迅速掠過去把端王撲倒在地。

“呲——”下一秒便聽箭鋒走斜,重重紮進身後的樹杆之上。

“王爺!”密林中幾名黑衣暗衛衝出來,雙膝跪地請罪。

慣常寬和的老桐少見的怒下臉,沉聲訓斥道:“如何一條小道山路都保護不利,還不快給我去把亂黨追回來。”

亂黨?

那深邃眼眸咄咄直視,隻看得暗衛愣了一愣,又連忙低下頭抱了一拳:“是。”

幾道墨黑勁裝掠過樹林,聽風聲呼嘯,一忽而便無了動靜。

庚武把鐸乾扶起,問王爺可有受傷。也是奇怪,這地界一貫太平,土匪也隻在城外活動,今日怎生惹來亂黨。

鐸乾擺了擺手,容色卻並不見驚惶:“無妨。大案辦得太多,難免惹幾個仇家。庚公子倒是反應敏捷,手法準狠。”

庚武連忙歉然拱手:“十七歲進大營,那北麵荒蠻之地野獸成出不群,後來便與獄中兄弟學了不少求生的本事,叫王爺笑話。”言畢疾步去轎中查看秀荷,見她不知幾時竟睡得深沉,不由愛寵地勾了勾嘴角,取過邊上薄毯替她掖好。

老桐把這一幕看在眼裏,心中暗自讚許,嘴上隻道:“庚公子謙虛,今番若非是你及時相救,隻怕後果不堪想象。”

福竹山莊是福城最大的一家酒樓,雅間內的紅木大圓桌上美食琳琅滿目,勾人把食欲打開。今番生意的順遂少不得二位大人暗中相助,庚武在此設宴款待端王與李寶財。這本是男人之間的場麵應酬,但老桐卻把秀荷、庚夫人與紅姨、關福一並請來,看上去倒像個熱鬧的家宴。

隻不知到底要說些什麽,這樣隆重。

關福樂嗬嗬笑著,隻是埋頭喝酒,菜也不吃,一忽而嗆得咳嗽,半天也停不下來。秀荷看見了,忍不住皺眉叫一聲“爹”。

那一聲“爹”好生清脆,關心藏掖不住。聽得鐸乾筷子稍稍一頓,聞言看過來。

秀荷歉然一禮,又暗自壓低聲兒囑咐道:“爹要少喝些,大夫說的又忘了。”

“個強丫頭,平日不讓喝,難得吃頓酒還不許人盡興。”關福虎虎地瞪著眼睛,眼裏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鐸乾餘光察覺,便挑眉含笑道:“關師傅可是身體有恙?總聽時時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