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要把繡女們的“美”打成招牌,那滋補的紅糖八寶粥熬得很是粘稠噴香,秀荷肚子餓得快,起身去池子旁淨了手,端起碗來準備進食。隻唇兒還未觸及調羹,不知阿曉怎的那樣不小心,掃把頭忽然劃過眼際,措不及防之下手一抖,碗被頂翻在地板上,啪嗒一聲碎散開來。

“呀,可惜了。”秀荷站起來,揩著帕子拭著粥汁兒。

“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收拾。”阿曉回頭看見,連忙哈下腰去撿碗片。

那微黑的手指其實纖長好看,可惜太不識規矩。阿曉的手才伸出去,一雙桃粉的繡花鞋兒便碾了上來。抬起頭來一看,看到一珠殷紅的嘴唇,是琴兒。

琴兒抱著手臂,高高在上地仰著下巴:“喲~說一句對不起就算了,這是欺負我師傅脾氣好麽麽?你以為白花花的大米是東家變出來的,隨隨便便就給你白糟蹋呐?”

指尖被踩碾得生疼,換在從前阿曉早就一拳頭揮過去了。抬頭睨了秀荷一眼,不想給她多添麻煩,便按捺下脾氣,掙開琴兒的三寸金蓮道:“還能怎麽樣?把我的一碗給關師傅吃,我不吃,當做打掉的一碗被我吃了就是。”

那力道之大,差點把琴兒掙了個踉蹌,卻不肯善罷甘休:“你這是什麽口氣和我說話?也不看看你那碗盛的是什麽,我舀的是什麽?一個天天在浴房裏泡下裑的下賤女人,你配和我們吃一樣的麽。”

阿曉那碗盛的是粗使工人吃的白粥。

眾人正自疑惑,琴兒怎麽忽然對師傅這樣維護,又被那句“下賤女人”驚訝,一時間眼神齊刷刷掃了過來。

那戳戳點點隻叫人忽略不去,阿曉的指尖微微發抖,默了一默,忽而抬起頭來笑道:“琴兒姑娘非要我說得更明白些麽?就算是我不配,但我那碗粥裏卻不曾給關師傅下藥。”

下藥?!一句話隻聽得姐妹們訝然張大了嘴巴——

“真是好險,我就奇怪她今天熱情得不正常。”

“難怪一碗粥也不依不饒,原來是藏有貓膩……嘖,好賴是師徒一場,心眼兒竟也這樣毒。”

竊竊私語聲四下響起,早先尚在狐疑阿曉來曆的繡女們又紛紛調轉了話鋒。

“啪——!”琴兒四下環視了一周,頓時窘迫起來,慌忙之中一巴掌便朝阿曉臉上煽過去。

“個小賤人,你誣蔑我、你挑撥離間……師傅明兒個就走了,我與她無冤無仇,好心給她端碗粥,我給她下藥做甚麽?還不快閉上你的臭嘴!”

“是啊,可不就是要走了嚜,再不下點落子藥拿什麽討少東家的歡心!”左右都已經被人戳穿傷疤,阿曉捂著火辣的臉頰,也不打算再隱忍了。幹脆提起琴兒的衣襟,從她袖子裏掏出來一個紙包:“證據都在這裏,有眼睛的都能夠看見。這藥粉紅紅,倒正好叫八寶粥給掩了,可惜到底是生手,撒得太慌亂,地上可沒少留下來痕跡。”

少東家……落子藥?!

秀荷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兩步走到粥盆邊,果然看到那青磚石地上撒著一小撮紅粉。她嘴上不承認自己懷孕,其實那腹中的些微變化又如何能未曾察覺?想到剛才若不是阿曉,隻怕此刻一碗粥早已經落了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