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撫了撫尚且平坦的小腹,眼眶便紅了。驀地走回來,一樣還了琴兒一個耳光,磨咬著唇齒道:“你說,這又是怎麽解釋?就為了討他的歡心嚜,對我的骨肉下入此毒手……真是卑鄙。”

她的聲音低而微顫,卻少見的咄咄逼人。

“人都在這裏,想派哪個繡女做都隨你意。”小院裏傳來梅孝廷清幽幽的嗓音。

下個月是張大拿的壽辰,張錦熙說要繡副賀壽圖送給父親。梅孝廷對張大拿倒是不敢怠慢,夫妻二人一前一後踅進門來,忽一抬頭便看到眼前這一幕——琴兒捂著臉頰張口欲言,阿曉冷凶凶地立在一旁,秀荷的手尚且頓在半空。

不由腳步微微一頓。

梅孝廷鳳眸中一絲笑意悄然掠過,心情徑自好起來。

張錦熙睇了眼地上的碎碗,再看琴兒,猜她事兒被戳穿了,心中諷弄,麵上卻隻淑柔地笑道:“喲,這是怎麽了?不就是粥嚜,打就打了,再換一碗就是,看把人為難成這樣。”

那話鋒暗指向師傅,果然表姐是向著自己的呢。琴兒頓時有了底氣,委屈地掉下淚來:“一向仰慕師傅的手藝,不舍得師傅明天就走,好心端來一碗粥,不吃就算了,也不該尋借口叫人打翻了,反過來誣賴琴兒下藥。如今粥也打了,叫人怎麽說得清楚,二少爺、表姐您要為琴兒做主啊……嗚嗚……”

那梨花帶雨,哭起來倒是惹人憐。

梅孝廷微眯著鳳眸,隔空凝看秀荷嫣粉的嬌顏,心思隻剩又恨又遙遠。恨她太多,根源已找不見從何而起;遙遠,卻是因著近日與琴兒的靡亂孽纏。

梅孝廷再看琴兒,看那哭得潸潸淚下,想到她麵紅耳赤的一幕幕,多少還是生出些憐香惜玉。

……嗬,憐香惜玉。這個詞,從前可是她關秀荷的專屬,他從來不曾舍得把這個詞用於別的女人,可惜她卻不要。她把他一次次艱難築起的希望又一次次殘忍的撕成了碎片。

梅孝廷便把琴兒的香肩攬入身側,勾著精致薄唇冷笑:“不過是一碗粥,眾目睽睽之下為難她一個鄉下丫頭。關秀荷,你用得著如此惡毒麽……爺看上個女人就這樣遭你不容?”

“麻煩二少東家先看清楚,看看她手上攥的紙包是甚麽,再來判斷是誰惡毒。”對麵的女人聞言看過來,目色卻冷清,仿佛離他在遙遙天邊。言畢坐回到位中,把四年的一應物事收拾歸類。

這一幕,他又驀然恍惚,想起那十二少年時候,把九歲的她堵在路邊,假裝玩世不恭地親她粉嫩的臉兒:“嗨,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打我,那麽從此以後爺來保護你。”心跳惶惶而又信誓旦旦——

心中又蕭瑟,還是不快樂。他知道她今天就要辭工了,她這一走,今後就再也不會進梅家的大院。他近日忍著不來繡莊,就是怕惹她不高興,盼望她會不會因為自己不在,而願意再多留幾天……他知道她喜歡繡。

梅孝廷的容色冷下來,陰陰地睇了琴兒一眼:“這紙包裏藏的是甚麽,爺幾時容許你給她下藥?”

那眼神竟如寒刀刺穿人骨髓……怎生得才護著自己,忽而竟又反目。

琴兒驀地打了個顫,本來尋思著說是自己肚子疼的藥,隻這一低眉,卻睇見表姐看過來的鼓勵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