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這一路跌宕顛簸,身心已是憊極,夫妻二人一夜睡得又靜又沉,等到次日天明,竟已近晌午時分。庭院裏靜悄悄的,孩子們去了學堂,嫂嫂們也在茶莊裏打發時間。越是冷涼的天氣,被褥裏的溫暖總是越叫人繾綣,那身體擁熨之間,抱久了難免又生出些異樣的情愫。

庚武就勢把秀荷從後麵抱住,抵著她細嫰的耳垂說:“不高興我留她,當時又不肯說。不如趁今天胡掌櫃開船,我把她送到別的碼頭暫時擱放幾天。”

那修長指骨又動作著不肯老實,秀荷拍打著庚武的手背:“還不是你說的要用她交換證據嚜,不然我才不肯答應……這事兒我來安排,今天我要把她帶走的,你可別攔我。”

把她的削肩扳過來正對自己,好整以暇地勾唇道:“哦,你要把她弄去哪裏?”

“我要找個人牙子把她賣了。放開啦,我要起床。”秀荷輕含著唇角,剜了庚武一白眼。

知道這女人又在拿喬說反話,庚武好氣又好笑。見時候不早,便把秀荷的身子抱坐在懷,親自給她揩起盤扣,又把繡花鞋兒往她一對秀足上套。

那時的女人都纏足,一輩子不脫襪子給男人看的。秀荷的腳麵卻天然的嫩白纖細,比庚武的半個手掌也長不了多少。庚武把秀荷的腳兒捂在掌心,說好看。

秀荷的臉紅紅的,掙了掙,掙不開:“好看才怪,三月裏阿爹給說了個大戶人家,差點兒就成了,後來嫌我腳大,當場又不要了。”

“不要了才好。頂好全福城的人都不要你,不然我可來不及娶你過門……從牢裏放出來的窮光蛋一個!”庚武環過秀荷的腰穀,醞一口氣把她從床上騰空抱起來。

今日著一抹淺碧色鑲兔毛邊的花底小褂,衣襟和袖口緄著雙層的花邊兒,動一動便如花枝亂顫。隻看得庚武滿心喜愛,舍不得把她放下來,一勁將她把門邊扛出去。

秀荷踢騰著腿兒,捶打他:“喂,快放我下來,這是在家呐。”

庚武卻不肯放,便親了她一口,兀自開門而出:“嫂嫂們和母親都不在,你怕什麽?也讓我們過過二人的小世界。”

那院子裏空空,嫂嫂們倒是真的不在。兩個婆子卻在掃地洗衣,見三少爺扛著少奶奶一路笑鬧出來,叫一聲:“少爺少奶奶醒了。”笑眯眯對個眼神,又低下頭來繼續幹活。

秀荷想起婆子之前的議論,羞得把臉埋在庚武的頸彎裏:“壞死了,你不要人活。”

“疼你都來不及,怎舍得不讓你活。”庚武卻哪裏計較被人看見,兀自把秀荷往堂屋裏抱去。

庚夫人著一襲對襟高圓領褂子在桌邊端坐,見狀便好笑著怪罪道:“這都快到中午了,一口飯都還沒吃下,小心把人晃頭暈了。”

竟然沒想到婆婆在等自己,秀荷連忙暗暗掐了庚武一把,叫他把自己放下來。當著長輩沒規沒矩,要命兒了。頭都不敢抬,交搭手腕福一禮,聲音羞怯怯的:“娘一個人在這裏坐著呐,這樣陰冷的天,仔細著涼了。”

最懂小兒媳婦臉皮薄,庚夫人自動略過方才一幕,隻和顏笑道:“猜你們在外頭也沒吃甚麽好的,便叫婆子殺了隻雞,親自給你們熬了一缽湯。正好才端鍋,快坐下來趁熱喝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