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在耳房裏清洗,細細碎碎聽得一些,聽到庚夫人那句“不許納妾”、“斷不能叫她受了委屈”,心裏便覺得暖暖的。把水倒盡,拭幹了身子回房歇息。

近日真如庚武所說,越來越像隻懶貓兒,每逢一吃飽了就想睡。本來想等他回來戲謔他幾句,竟然也等不住,忽而不知什麽時候便遁去了夢鄉。

堂屋裏黃燈嫋嫋,夜已漸深,初冬的時令一入夜便連蛙聲也無。

庚夫人端坐在八仙椅上,長歎一口氣道:“都說‘善惡有報’,那梅家次次把事做絕,反倒叫他們這四年來越發順風順水了。聽說今番那批冬衣進了宮,叫太後娘娘好不歡喜,明年四季的常服又派給他們繡莊去做,如今老太太又整修宅院,又擴建祠堂,好不風光耀人。都這樣了,卻連你吃口船飯的生意,也都要趕盡殺絕。若不是那端王爺明斷是非,最後一條性命怕不就被鞭死在牢裏……”

慣是個要強的女人,便是當年庚家老宅被官兵抄封,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說到這裏,想到這個最小的兒子,十七歲至今便幾番曆經生死,聲音些微哽咽,連忙強自掐斷了尾音,隻靜默著不語。

庚武隻作未曾看見母親的動容,把眉宇間煞氣斂藏:“那句話後半段的內容母親卻忘了,這世間善惡終須有報,不報的隻是時候未到罷。此事兒子心中自有計議,斷不會叫他梅家逍遙太久……本來跑船的也不是甚麽長久的生意,眼下暫時停了也好。堇州府往下一直到清江浦,已有不下十家掌櫃定了年前的青紅,正好趁這段時日租個場子大幹一場。”

曉得三小子在大營裏服刑幾年,心性已然與他的父兄大不相同,行事也比他的爹爹和祖父要都狠決。庚夫人頷首認可,默了一默,又憂慮道:“生意能做起來總是好的,但眼下米價這樣貴,你又剛被罰去不少銀子,莫說租個場子,就是這些周轉的銀子一時半刻又去哪裏弄?我在鄉下還剩幾畝薄地,過幾****去找個牙商,叫人把它賣了去吧,也好給你湊湊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