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武好不尷尬和冤枉。若非因著阿楓手上有疤臉和張家販賣私鹽、更甚至芙蓉膏的證據,他也不會最後改變主意,決定暫時留下阿曉用以要挾阿楓。但這事前也是經過秀荷同意的。果然女人的心腸最是容易變卦,當日口口聲聲應好,這會兒竟也不站出來替自己辯解半句。看全家老少包括穎兒刀子一般橫掃過來的眼神,尤其是淘氣的穎兒,白眼兒翻得都快要看不到眼珠子了,他自大營裏歸來,還從未受到過家人這般的排擠。

“咳,”庚武肅著雋逸狼臉,夾了一筷子穎兒最愛吃的棗糕,精致薄唇勾出一抹笑弧:“近日不在家,穎兒可有再去三叔房裏翻書吵鬧。”

“吃人家的最短,我才不上你的當。三叔欺負小嬸嬸了,三叔是壞人,我以後隻和小嬸嬸好。”穎兒躲在秀荷懷裏,斜著白眼橫庚武,像一隻凶惡的貓頭鷹。

庚武臉色便很難看,幽怨地睇了秀荷一眼:“就是,從睜開眼到閉上眼,小嘴兒半刻也沒聽過。一日吃得比我還多,也不知吃去了哪裏,看這‘瘦’得叫人心疼。”

腰穀上忽然被他輕輕一揉,曉得他在暗諷自己其實是胖了。秀荷才不理庚武,在外頭是他的地盤,受了什麽委屈也隻能憋心裏,被他霸道地圈在身邊走不得,回來也須得叫他吃吃癟。

秀荷含咬著唇角,小聲嘀咕道:“這下沒地位了吧,看你下回還敢欺負我。”

“有麽?今晚明明是你欺負我。”庚武抵在秀荷耳邊輕咬了一口,作勢把穎兒攬入懷中。

嵐兒眼尖看見了,捂著嘴吃吃笑:“三叔三叔,咱家的貨船接了什麽大生意,下回我也要跟著小嬸嬸一塊去看。”

“我也要去!”二丫頭桑兒連忙附和。

“我也要……三叔可厲害了。”穎兒嘟著嘴,又去纏庚武的脖子了。

一家子女人孩子,眼巴巴地盼望著日子越過越好,忽然船被禁營了半年,正不曉得怎麽開口說起呢。被孩子們猛然這樣一問,秀荷笑容不由微微一滯,便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一晚上旦問起生意上的事,弟妹便隻是笑著岔開話題,嫂嫂們此刻也察覺出來異樣,一時屋子裏的氣氛莫名安靜下來。

偏桌上阿曉攥筷子的手不由緊張,勾著脖子好生窘迫,怕被哄出門去。

庚夫人看出來了,見飯菜已吃得差不多,便吩咐婆子給秀荷安排了熱水,叫秀荷先去洗洗歇著,又把庚武單獨留下來。

嫂嫂們見狀,便也各個哄著孩子回房嬉鬧。

婆子去給阿曉在加蓋鋪子,秀荷暗暗叮囑要把洗滌用品與阿曉分開。婆子不由睇了阿曉一眼,阿曉抱著包袱好生窘迫,好在婆子們也沒說什麽,歎一口氣,又改去小倉房裏給她搭鋪子。

一時堂屋下頓時安靜下來。

庚夫人闔起門扇,在高椅上端坐下來,斂起慣常和藹的笑容,威聲問道:“那個女人是怎麽回事?莫說我們庚家從來沒有納妾的傳統,便說秀荷新媳婦才進門,也斷不能讓她就這樣受了委屈。”

幾時見過母親這般嚴肅,曉得再瞞她不過,庚武便隻得將路上所遇一應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