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咬了咬牙,狠下心腸應道:“那鹽……是梅家二少爺與張大拿從福城運來。堇州府漕幫幫主疤臉與官府暗度陳倉,疤臉曾邀民婦相公入夥,遭到相公拒絕,後又與福城巨富張大拿勾搭,今次那批鹽就是張大拿與他家女婿梅孝廷從南邊所運。梅孝廷此人與對庚武過節甚重,對他恨之入骨,卻屢屢不能遂意,當日必然趁庚武無暇看管船隻之際,把鹽袋栽贓陷害。”

鐸乾凝著秀荷的表情,見她眉目間隱有掙紮,不像是說謊,便複又挑出疑問道:“你一個婦人家,又是如何曉得了這樣多?莫說漕幫與官府勾搭是空口無憑,便是那梅孝廷,他既做的是販鹽的生意,如何又舍得把幾十袋鹽白白棄了不要,就隻是為了栽贓?就算他舍得不賺這筆銀子,那嶽丈大人也容他這般糟蹋?”

“他就是個不瘋不魔的癡人。旦為了能叫我痛苦、為了能把庚武弄死,他什麽都舍得豁出去不要。”既然話已說到這份上,秀荷緊了緊手心的帕子,幹脆豁出去道:“不瞞王爺,秀荷早先曾與他青梅竹馬,奈何梅家設下陷阱騙婚,想要把我昏迷在大少爺房中,陪他飄洋過海治病。後秀荷被庚武所救,梅孝廷另娶了張家小姐,並因此懷恨在心,他與張家嶽丈本就是麵和心不和……當日因為他的慫恿,導致疤臉將我綁架。雲熹號與張家貨船一前一後到達碼頭,庚武與船上兄弟忙於尋人,並沒有多餘時間盤查貨物,隻怕正是那一當口,叫人把貨卸在船下。那疤臉親口對我言及他背後靠山之大,坊間都猜他靠的乃是漕台大人背景,民婦得罪不起,隻能請欽差大人做主!”

言畢,仰起下頜濯濯地凝望鐸乾,並不躲閃他審視的目光。

李寶財那老兒狡黠多端,派他去南邊私訪一遭,回來一句有用的話都說不出來。隻怕是早就聽說和漕台大人有關,貪生怕死不敢得罪。

然而鹽道之事乃國之根本,鹽若不治,長期損益盈虛,久之必動關國計……今次隻怕要大動幹戈。

鐸乾不動聲色地聽著,隻一想到那個女人把孤女留在世間,被人這樣欺負,心間的寒澀便抑之不住。凝著秀荷空落的手腕,叫老桐過去把她攙起來:“說的可是今歲給宮中定製冬衣的江南梅家?”

“是,那梅孝廷正是他家的二少爺。”秀荷並不猶豫。

“你叫秀荷……這名字倒是俗了。是你母親給你起的麽,她後來又叫的是甚麽名字?去了這些年,倒叫你一個人在世上吃了不少苦頭。”

秀荷不理解座上王爺為何忽然轉了話鋒,且語調落寞起來。然而官大於民,並不好忤逆於他,隻得揖了一揖,複在客椅上坐了下來。

柔聲應道:“我娘叫子青,名字不是她起的。她原本要起,但阿爹疼我,一定要我叫他所取的名字。娘向來不和阿爹吵鬧,便由他叫了這個名字。家裏還有一個哥哥,阿爹開著小酒鋪,哥哥在瓷窯上做工,秀荷自己也在梅家做繡娘,並沒有吃過多少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