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勾了勾嘴角,暈出一彎淺笑:“誰叫我這樣倒黴嫁給你,你但且知道我的好,下回就別再把從前的事騙我。我也曉得誰人都有過去,我就是氣你對我隱瞞。你一對我隱瞞,我便不知今後你說的其他話該不該信。我走了,這次的帳我可記著你,你要不想欠債不還,就給我扛著點,別給人輕易幾鞭子打死了。”

用力把手指從庚武掌心抽回,揩著帕子站起身來。最近也是奇怪,身子骨犯懶,才蹲一會兒腰穀就酸沉。怕不爭氣的紅紅眼眶又被他看見,連忙把腳步加快。

那一娓胭脂裙兒來了又去,不纏足的女人走起路來胯兒就搖,像那古舊繪本裏的女蛇化為人形,勾引人靈魂出竅。牢漢們一錯不錯地看著秀荷從欄杆外輕盈掠過,眼睛都快要紅出火苗子來。

庚武凝著秀荷清窕的背影,驀地提高了嗓音:“關秀荷你聽著,庚爺我今生能娶到你為妻,這輩子就算沒白活!你放心,爺嚐你都還沒嚐夠,可沒那麽輕易舍得去死,爺舍不得把你讓給別的男人——!”

那清雋男子嗓音擲地有聲,穿透幽長的走道四麵回蕩,忽而尾音才落下,即刻又被漢子們“嗬嗬哈哈”肆意張揚的附和聲蕩開。

秀荷的腳步微微一頓,卻並不回頭應他,他直到看著她消失不見,也仍然貪看不夠。

欽差大人府坐落在城東大街,門前花崗石鋪就,打掃得清清靜靜。有士兵森嚴立在漆紅高門兩旁,叫人輕易不敢靠近。

眼見得那熟悉的石青色補服從門內走出,一抬青蓬轎子終於抬起,秀荷攥了攥帕子,鼓起勇氣驀地對準轎簾跪下:“大人,民婦冤枉——”

“走開走開,擋什麽道!”兩名士兵過來驅趕,有路人漸漸圍觀。

那紅纓槍搡在後背生疼,秀荷就是跪著不肯走,咬著下唇字字頓挫道:“無憑無據亂抓人,八、九條人命在大獄裏屈打成招。民婦這個冤,今日若不得欽差大人做主,便情願長跪在這裏不起,叫天下人都看看端王爺的‘鐵麵無私’!”

那嗓音清澈好聽,莫名叫人熟悉,鐸乾在轎內馬步端坐,不由隔著轎子沉聲問道:“怎麽回事,何人在外如此吵鬧?”

隨從老桐連忙附耳過來:“回王爺,是上回在李大人府上看到的那個小媳婦,叫冤呢,跪著不肯起……您看這事?”

老桐四十多歲,從鐸乾還是少年時起便一直隨在身邊做書童,鐸乾這一生經曆做甚麽,他都一點一滴看在眼裏。見秀荷容顏清秀,一抹紅唇微微上翹,分明就是十七年前那另一個女人的翻版,不由暗生不忍,也替她說好話。

鐸乾聞言微一蹙眉,默了一默,複挑開一隙簾縫往外端看。看到花崗石上有雙膝跪地,丫頭還是那丫頭,交搭的柔白手腕卻空空,鑲銀藤的紅玉手鐲不見了。不由微一蹙眉,對老桐揮揮手:“叫她起來,本王不希望看到她在路人前下跪。”

“誒。”老桐便曉得了意思,哈腰打了個千,又叫腳夫落下轎子,讓人把秀荷領回府邸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