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駁舊鐵門打開,鋪麵一股陰冷潮濕味道。牢犯們常年困在大獄裏不見天日,忽而見一娓新鮮小嬌娘走進來,那斥罵那喧嚷與暴虐便好似一瞬間赫然停滯,一雙雙大大小小或渾濁或糊迷的眼睛瞪過來,隻恨不得把她一抹緗底小褂看穿,把她底下的肉兒啃食。

秀荷揩著帕子,不由蹙了蹙眉,默默隨在牢頭的身後走。那深巷幽窄,左右兩邊都是監房,血腥味道夾雜著漢子的淒厲慘叫陣陣襲來,隻聽得人心慌,怕那正在受刑的人是庚武。

這一趟,經曆的可真是夠多。

“呱當——”牢頭把第二重門打開,粗噶著嗓門道一聲:“進去吧,幾句話講完快出來!”

多大的罪呀,還要鎖兩層。那牢房昏暗,進門便看到小黑他們被關在右側靠門邊,一個個臉上身上都帶著血痕,鞭傷累累。

秀荷連忙迎過去,攀著牢門道:“小黑哥,你們怎麽……沒憑沒據的就打人,他們這是在草菅人命!”春溪鎮太小,民風清新醇樸,出個門遇到的都是熟臉,幾時經曆過這樣黑暗的場麵,忍不住聲音哽咽。

“哼,****的逼我們認罪畫押,不肯摁手印就往死裏打。嫂子還是去見見大哥吧,早上才剛用完刑。那鹽是張大拿的,隻怕梅二少爺與疤臉早就串通好了,合著要把大哥往死裏整呢,媽的。”小黑靠在磚牆上,衣裳被鞭子抽得襤褸不堪,一邊說一邊給秀荷指了個方向,又痛咧著嘴角道:“嫂子若是探完監回去,別告訴美娟我被官府抓在牢裏,就說……嘶,就說我跑了趟大生意,在燕沽口給耽擱住了。”

不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那黝黑的麵龐四方端正,陽剛氣遮掩不住,眼裏頭的卻都是柔情。新婚燕爾,他也想他的媳婦了,可惜卻沒大哥的好福氣,一個月也難得見上美娟一回。

都怪自己誤了弟兄們卸貨。秀荷咬了咬下唇,一聲‘對不住’含在嘴邊,到底曉得說出來沒用,便隻是應了聲“好”。

“我回客棧便給美娟去信,三郎和你們一日不出來,我便一日等在堇州府替你們伸冤。”一字一頓,言畢低下頭,揩著裙裾去往那深處裏的另一間。

斑駁著黑紫色血汙的牢房內,淒清的石床上鋪一張殘破舊草席,其餘連個喝水的破碗也沒有,陰冷且簡陋不堪。靠門的欄杆旁一道清寬的身影正自躺坐,許是用刑太過,那筆挺的脊梁上布滿條條新鮮血痕,隻叫人看得觸目驚心。

此刻雋逸麵龐上薄唇下抿,側著手臂,似要把後肩上的什麽東西從傷口拔出來。

“嘶——”聽他猛一個咬牙,一根鐵赤破肉而出,汩汩血水瞬間將衣裳染紅,連忙用稻草蒙緊。

秀荷的心便跟著那紅重重一揪,“嗚”一聲捂住嘴巴,眼眶當即就泛了潮。

庚武回頭看見,卻隻肅著狼臉道:“怎麽進來的?不是叫你回去,如何不肯走。女人家不聽話,這不是你該呆的地方,快給老子出去。”

又是那一貫冷而沉靜的口氣,竟然也不驚訝她來,竟然對她這樣驅趕。又忍不住恨他。恨他叫自己擔心,****夜夜心落不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