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奈何兩家世仇,愛得天崩地裂卻不能在一起。那荒涼一夢,花開了卻無果,她走了,改了姓名,不知道生死,不知道去了哪裏……也不知道那個孩子是否被踢死在腹中,又或者生沒生下來。

秀荷膝蓋已然屈得發酸,見端王爺久久凝看不語,隻得搭著腕兒輕聲提醒:“王爺若是無事,請恕民婦告退……”

“哦,好。”那纖白手腕上一隻玉鐲打著幽幽光澤,鐲身上有銀藤蜿蜒,幾顆鏤空小花雕飾。那花先前可沒有,隻因鐲身上似有裂痕蜿蜒,怕不吉利,想要扔掉,那女人卻一定喜歡。隻得用銀藤兒箍了給她,又搭幾枚五瓣花兒點綴。

沒有人再這樣恰恰好的擁有第二枚。

鐸乾低頭看著秀荷,數一數年歲正好,心中忽然有鈍痛,低清嗓音放柔下來:“這鐲子是誰人給你的?她人在哪裏……看著些許麵熟。”

秀荷不知所以,隻照實應道:“是我娘……她幾年前已經不在了。”又不放心,些許戰兢:“可是有什麽不對,惹了王爺不快?”

幾年前已經不在了……

幾年前就已經不在……

幾年前方才不在……

鐸乾低頭看著秀荷一身清淨民婦打扮,垂下的掌心頓地緊了緊——

“你聽好了,將來若是生了女兒,我須將她捧在掌心裏疼著,你可不許叫她受一點點委屈。”她撫著才三個月的肚子,貫日白皙的嬌顏上是將為人母的溫婉與紅暈。

他看穿她亦愛她,知她是要將幼年時欠缺的對骨肉彌補,便在她紅唇上輕輕一啃:“都隨你就是,旦從你所生的,我必寵她。”

鐸乾斂下眼眶微澀,忽然不想再看秀荷多一眼:“起來吧,女兒家家,今後不要見人就跪,太辛苦。”

尋常百姓見到官員怎敢不跪?

秀荷仰頭悄看鐸乾,見他神思飄渺,不知心緒去往哪裏,隻得應了聲:“是。”直起發酸的膝蓋作揖告辭。

看見那邊廂庚武一襲清梧身影從後院走出,便移步隨了過去:“走啦,竟然撞見欽差大臣了,可嚴肅,問我話,差點兒沒把膝蓋跪麻。”

庚武回頭凝了鐸乾一眼,見中年俊朗,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卻不舍得秀荷辛苦,便趁拐角無人,把她托腰抱至懷裏:“早知如此,今日便不叫你一同前來。那就不要走路了,為夫抱你回去。”

石徑上李寶財裹一床厚重棉被,哆哆嗦嗦打著“冷顫”帶病而來。見一襲石青補服威風立在堂外,連忙驚慌失措跪上前去:“啊呀呀,病得厲害,不知端王爺親自來訪,卑職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鐸乾懶於拆穿他做戲,目光卻轉向大門前,看那抱著女人離去的蕭蕭背影:“方才出去的這名後生是誰?”

“啊……”李寶財正自搗頭,聞言訝然抬眉,回頭看一眼,又打著結巴應道:“哦,哦,是、是福城人士。吃船飯的,近日城中瘟寒,免費熬湯燉草的就是他了。可是這小子哪裏得罪了王爺,卑職這就去把他叫回來,一定不叫他好活……”

秀荷正好被庚武抱出門檻,後麵的話便沒有聽見。

庚武清雋容顏肅冷肅冷的,低著看著懷中女人嬌好的顏色:“適才那甚麽端王爺都問了你什麽?如何竟叫你跪了這樣久。”

一雙深邃長眸中又有炯炯狼光,可惡男人,連那樣年紀的他也吃醋。

秀荷剜了庚武一眼,嗔道:“能問什麽?就隨口問了我一句鐲子是誰給的,我說是我娘,他就不問了。”

“如此還差不多。我隻怕誰人再肖想你,便又多了個應付。”庚武罰了秀荷一吻,見馬夫把車趕來,便抱著她掀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