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扭過頭,揩著盤扣把衣裳整理,刻意不去看梅孝廷眼中的憔悴:“誰人許你擅自闖進來的。二老爺的冬衣前些日便已隨船北上,你不去京城接應,如何還在這裏滯留許多天?”

“如何?還不是為了等你。早幾日夢中聽見你說要來,我便舍不得走了。你看,我們多麽心有靈犀。”梅孝廷睨著秀荷,他隻見她一眼,今生的愛裕便隨著她入定,從此再對旁的女人無能了。

可她的沃美卻隻留給那個男人享用……

秀荷的臉刷地一紅,原來昨夜門外那一聲動靜是因由他。

秀荷的聲音低下來,冷冷的:“梅孝廷,你也是娶了妻的男人,也不是沒有經曆過,賤不賤的大家都明白,又何必專門跑過來笑話我一趟。”

你看她,依舊這樣咄咄逼人~~

梅孝廷心中頓地一痛,然而哪裏一樣呢?他是被逼,母親在洞房交杯酒中落了藥,他一喝醉便認不得人,糊裏糊塗叫著她的名字便去了姓張的女人那裏……

對麵回廊上傳來張大老爺與疤臉的朗聲笑談——“嗬嗬哈,張老板昨夜那芙蓉膏果然享受,今次醒來神清氣爽,隻覺換了個人。下回若是再來錦州,勞煩再給老子捎帶兩盒。”

“好說,都是自家人,如何這般客氣?那芙蓉膏本是提神醒腦的上等熏香,八老板幾時喜歡了,隻管吩咐小婿去弄就是。眼下這兩樣生意,老夫都已交與他經手管理。”

“少爺……”榮貴在門外角落頻頻眨眼催促。

畢竟怕被嶽丈大人發現,梅孝廷默了一默,終是拂開袍擺站起身來。一道清瘦身影往門邊走兩步,忽而回頭挑眉一笑:“對了,爺今日要去瑞喜首飾莊走一趟,你喜歡什麽,我買了給你?你不用怕,我隻叫小二悄悄送來,不會給他看見。”

又是那少年的清澈,還是不肯死心,心心念念總要與她暗中再維一係,言語之間都是委曲求全的味道。

拐角木梯上傳來熟悉的健朗腳步聲,曉得庚武正自拾梯而上,秀荷放下篦子,咬著下唇並不去看梅孝廷:“你們梅家和庚家有宿怨,二少東家還是快請出去吧,免得叫他回來看見了。難得離開福城跑趟生意,回去也給少奶奶買點什麽。都當爹的人了,要對妻兒負起責任,不要再與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物混在一起。沒有好果子吃。”

嗬,他都已然這般卑微求她,一點兒姿態都不要了,她也還是不肯賒予他一點點舊情。

梅孝廷最後一點顧慮便沒有了,涼涼地扯了扯嘴角:“放心,爺沒有孩子……也沒有女人。連那個幽森森的家,也都是個騙局。這世間,算計來算計去,母親算計兒子,男人算計女人,兄弟之間互相算計……我算是看透了。路是我自己選的,你愛隨我便隨,不隨我,也無須這般虛情假意。走了。”

言畢一尾扇柄把門頁勾開,那孤單清影踅出門去,這次沒有再回頭。

忽而庚武便手上提一枚瓷缽,衣炔翩翩然立在廊前,清雋麵容上看不出甚麽表情。

秀荷收斂心緒,連忙迎上前去:“三郎回來呀,買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