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姨一雙媚眼便順勢瞟向秀荷,見她一忽而一忽而地把一張信紙看了又看,嘴上便勾起戲謔,染了丹寇的紅指甲伸到跟前去吵擾:“都寫的什麽呢,這樣神秘,叫我也看看。”

秀荷可不給,從前小的時候,整日裏聽鎮上的先生們誇讚,三少爺的字寫得如何如何好。那時每每與他一抬竹轎擦肩,看他一娓月白綢裳拂風而過,隻覺高冷如在雲霧之端,一見他就躲,不曉得原來寫起情話來也叫人這般心軟心顫。

那紙上墨染柔情,筆筆青勁灑落,哪裏敢叫人看?他說,習慣夜半醒來將你摟在懷中細細吃磨,你一不在,便不舍得將眼閉上,隻怕那夢中太過恩愛,睜開眼卻化作一場空。每夜透過船艙看星空迷蒙,便想你是那繁星中的哪一顆,是否也如我此刻想你這般在念我。夜已漸深,貪睡的你不知夢中有無我身影?盼與你相見,今番必速同來。順德廿年,九月初十子時末了。

想到遙遙堇州府庚武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秀荷不免臉兒羞紅,愛他、為他傾慕,又怪他白日裏那般忙碌,夜裏頭還要執筆研墨。

秀荷說:“哪裏有寫什麽,叫我務必速隨船同去看他。大張,這封信可是你拿來誑我?”

天爺,幸好沒有聽見剛才自己那番話。

大張暗自舒了口氣,聳聳肩膀道:“大哥半夜起來給你嫂子寫信,一船上大夥誰人不曉得?誑你做甚麽,自己看筆跡,怕不是要同那李禦史家的夫人套關係,叫嫂子去,你去就是。左右這次包的是胡叔伯的船,大夥兒知根知底的,路上不耽誤時辰,正好方便。”

一邊說,一邊衝紅姨擠眉弄眼。

紅姨睇了眼幹閨女微含的下唇,曉得這丫頭麵皮兒薄,心裏頭正自掙紮呢。傻閨女,和她的娘一個模樣,恨誰就把誰拋得一幹二淨,愛誰就愛得死心塌地,一封信就被姑爺吃得死死的了。

便吃吃笑著激將道:“可倔,她要不想去呀你勸也白勸。反正我幹女婿能耐,回頭再拋個五兩出去,不曉得再招來多少個‘小娘們’。”

秀荷可沒把大張剛才那句漏聽,可惡三狼,才出兩趟門就不老實了。想去監他的工,到底沒出過那麽遠的門,嘴上可抹不開:“這大老遠的,哪有叫人去就去的道理。我得回去問聲婆婆,看你這筆跡有無造假。”

“春溪鎮誰人不曉得庚三少爺寵媳婦,還用造什麽假?嗤嗤~~臭丫頭嘴硬。”話還未說完,紅姨就帕子一甩一甩嫋嫋地出了屋堂。

秀荷不理她,最近也是貪吃,見桌上糕點馨香誘人,才不過一會會的功夫,就吃了大半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