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楓嘟著微腫的嘴唇,很不耐煩地把她上下掃了一掃,沒形沒狀的青灰布大褂子,腳板兒又大,男不男女不女的有什麽看頭?

阿楓白了一眼:“什麽怎麽樣,還不就是臭八婆一個。”

“一頓狗肉把你腦袋也吃腫了!”阿曉蹦起來,很生氣地打了他一腦瓜,把胸前的辮子晃了晃,又低頭崴了崴鞋子,憤懣道:“瞎了狗眼,沒看到老娘辮子幹淨了,鞋子穿對了,臉也……幹淨了嚜!”

別別扭扭地戳了戳自個的臉蛋。

阿楓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她今日洗了臉,其實洗過臉的她雖然依舊有點黑,但還挺俊秀的。

阿楓的臉就有些紅,假假低頭把鞋子換正過來:“沒看出來,反正還是又臭又醜。”

都是自小在碼頭上長大的孤兒,各自的那點兒尿性早就摸透了。阿曉才懶得理他說反話,墊著腳尖四處看:“真是奇怪,按說這麽多天早該到了,怎麽還不來?”

阿楓方曉得她今日這麽打扮是為哪般,哼,怕不就是半個月前那個清雋的年輕船掌櫃。

語氣酸溜溜的:“等不到了,就算等來了,他也不會正眼看你一眼。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說你。”

“你知道老子在等誰?老子在等你娘!”曉得自己這樣的身份走到哪兒都被人看不起,是癟三,阿曉沮喪卻嘴硬不承認。

別提娘,娘他麽是個什麽動物?

阿楓也沮喪起來,忽然眼睛卻一亮:“看,那邊來了個更俊的!”

阿曉趕緊跟著他往那邊看,可不是?那濕漉漉石板上走過來一名俊雅公子執扇翩翩,身旁是個商賈模樣的中年胖子,二人衣著鮮亮,一看就不是等閑之輩。

可惜不是她要等的人呀,那道清梧身影不出現,連走過去訛錢的心思都沒有了。

“該不會是近日鬧瘟寒,把他嚇著了……****的,這麽怕死哪算是個爺們!”阿曉忿忿的,等不住自己殺去了碼頭。

柵欄外不遠的轎子裏,疤臉透過轎簾的縫隙,一錯不錯地盯著阿曉,問手下:“你可知道她站在這裏等什麽?”

轎外頭的跟班撇嘴不屑:“這種最低等的小土蛇,還能等什麽?看看有沒新來的悶頭船漢,宰點兒塞塞牙縫……真不懂幫頭為什麽叫這倆小子入幫!”

倆小子……嗬,其中一個可是塊嫩肉。

疤臉橫了跟班一眼,心情忽然好極,托著腮幫子笑起來:“為甚麽叫她入幫?”

疤臉就不耐煩起來,叫:“看看客人到了沒有?”

“是。”跟班把簾子掀開。

此刻已然巳時過半,堇州府碼頭上的霧氣散開,“雲熹號”貨船的影子漸自清明起來。庚武一襲臧青斜襟長袍在風中輕揚,那蕭蕭凜冽的背影在人群中好生醒目,疤臉看到阿曉一顛一顛跑過去的腳丫,臉色就很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