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要留下來照顧關福,關福趕她二人走,說自己歇兩天便能好全。因見紅姨近日時常過來照顧二蛋,便隻好一路直往繡莊去上工。

花厝裏弄空曠無人,一扇扇高門大匾把聲息隔絕,陰冷的天氣人們都不愛走動。濕潤的空氣中繾綣著桂花香,庚武把秀荷罩在陰影裏:“我辦完了事回來接你。”

秀荷催他快走啦,一個大男人哪裏整天黏著小媳婦,像不像樣了。

庚武好笑,修長手指撚著秀荷的下頜:“昨夜才說喜歡我,天一亮就膩味了,你這女人好沒有良心。”勾著嘴角,忽而趁她不注意,俯身在她鬢發間輕啄了一口,一道灰藍色竹布長袍拂過,大步繾風地出了巷子。

梅老太太和葉氏從大門裏出來,身後跟著一襲雲錦披風的兒媳婦張錦熙,正欲邁著小腳上馬車,抬頭看到這一幕,不由微駐了步子。

“喲,剛才過去的可是庚賢侄兒,回來幾天了?都到了門口也不曉得進去坐坐。”葉氏扯了扯嘴角,叫鄭婆把老太太扶上馬車,揩著帕子對秀荷笑。

暗裏頭的算計雙方心知肚明,明麵上卻笑得比誰人都可親。

也算是葉氏的一樁看家本事了。

秀荷便也含起笑容,走過來福了一福:“請東家們安。昨兒個才回來的,說是要去城裏頭辦點事,便不好進去打擾。東家們這是要出門呐?”

哼,城裏頭辦事,還能是什麽事?怕不就是那二間鋪子。

葉氏看了眼庚武遠去的修長身影,庚家的男兒天生灑落清梧,不似梅家的少爺們,改不了的消瘦蒼白。笑容便有些酸:“這不是最近孝廷他嶽父嘛,總把他帶在身邊學生意,整日個忙得呀,難得見人影兒。也沒時間好好陪錦熙,我這便準備帶著去廟裏燒柱香,順帶散散心。”

一雙細長眼兒將秀荷上下打量,眼神習慣性落在她瑩白的手腕上,卻看到那手腕上今日落了條鑲翠玉鏤空銀鏈,豆綠的荷袖把它半遮掩,那袖麵上緄著三層邊,料子是絹絲提花的,上個月老爺去堇州府給自己裁了一段,這都還沒穿上呢,她就已經有了。

也是好命,最後嫁了個男人疼她。

“他還挺會給你買東西,鏈子不錯,手白,戴甚麽都好看。”葉氏笑盈盈地看著秀荷。

秀荷可沒忘記葉氏第一回對自己的侮蔑,隻不動聲色地把袖子攏了一攏,軟綿綿的回過去:“叫東家取笑了,好不好的倒不重要,終歸是三郎親自挑的,戴起來叫人暖心。”

葉氏自然曉得秀荷指的是什麽,那下過雨的天井下落水嘀嗒,醞釀了一番話叫蔣媽媽把她領到跟前,清伶白淨的一個丫頭,搶了自個兒子的心,忍不住就想把她輕薄進塵埃。哪裏想到後來竟然做了庚家的媳婦,那庚家不要起來還好,倘若起來了,日後還得和自己平起平坐。

容色不免有些僵,訕訕笑道:“可不是,說來這也是天注定的緣分。你看我們孝廷,自從和錦熙成了親,心也定了,人也穩了,做起事兒來順風順水。他嶽丈大人器重他,隻誇他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材料。”一邊說,一邊把張錦熙的手牽過來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