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姨見了不忍心,怒眉罵起來:“叫你不管管兒子,好容易跟著姑爺捕鯊,賺了百倆買命錢,倒好,老娘前腳剛搶了還你,後腳你就被他偷去填了小鳳仙。遲早那表子要把他禍害。”

說起小鳳仙關福就生氣:“別說,人是你的,你不興把她趕走啊?好歹長河也算是你半個大侄子。”

“趕,怎麽趕?她暗地裏還勾著土匪呢,趕走她老娘不要活了?大半夜被土匪燒死在伎院裏?”

二人你一言他一語鬥起嘴來,天生的仇家。

紅姨一直覺得子青配了關福這麽個糙漢,便宜他吃了十幾年天鵝肉,每一回兩個人見麵互相就沒好臉色,也就自己出嫁的那一天難得和氣。秀荷扶額頭暈。

庚武從屋堂裏走進來,手上端著半碗青紅,一雙沉靜狼眸睇了秀荷一眼,見她眼眶紅紅,不由暗自把她手兒一牽。

“方才小婿嚐了半碗缸裏的青紅,隻這酸後的酒倒別有一番香潤口感。青江浦一路往上,當地人們都喜食黑白醋,紅醋倒是並不常見。嶽父若是不介意,梅家那批釀酒的本錢便由小婿先墊付,這些酸酒暫且不急著出手,後日跑船叫弟兄們先小運一批北上,看哪家掌櫃肯予以寄賣,便先當做紅醋便宜賣出去,也好盡快把周轉的銀子勻出來。”

秀荷接過碗淺嚐了一口,那水酒青紅搖曳,入口甘香,雖則已然微酸,然而卻不失勾人味道。隻怕是梅家故意啟了封,叫這幾批新酒發了酵,存心退回來為難人。然而眼下既是沒有旁他辦法,就隻能吃下這個悶虧。

仰頭看著庚武清雋的麵龐,卻不好把他拖累:“……三郎才剛開始跑生意,哪裏來得甚麽多餘周轉,怎麽好麻煩你。”

可惡,既同是夫妻,如何還這樣與他見外?昨夜又白疼她。

庚武狹長雙眸炯炯,暗暗裏把秀荷腰肢一托,清潤嗓音隻餘二人可聞:“你也曉得自己很麻煩……那今日回去便與你下一紙借條,從此欠下我多少,便用你自己還我。”

秀荷措不及防跌進庚武胸膛,尚不及抬頭,他已背過人影在她額上罰了一啃。

那狼臉木冷木冷的,想她幫她歡喜她,嘴裏說出的卻偏是氣人的話。秀荷被庚武看得暖暖的,氣哼哼惱了他一眼:“沒正經,可討人厭。”

關福祖上是東方朔的八拜兄弟,耳朵賊精,奈何支了半天也聽不清二人所言。但看著閨女女婿眉目間濃情不掩,心中不免又欣慰又憤慨——看看,看看兩口子好的,眼裏都快沒爹了!先前叫她嫁給這小子吧,死活不肯,甚麽手撕野豬、喝人血都給自己搪塞出來。如今怕不是等不到明年底,外孫子都能抱上了。

關福很為自己的眼光而了得,想到那將要來的大胖小子,心中不免又貪得無厭起來:“趕明兒就去鄉下定一門親事,把長河那小子綁回來,叫他不成,這次怎樣也得給老子把媳婦成嘍!”

大手板在桌麵上一摁,病立時好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