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鐺弄雖小,住的人家卻雅意,綿綿秋雨把紅花落葉洗滌,走過去盡是那花草淡淡清芬撲鼻。青石鋪就的小路濕噠噠的,繡鞋兒踩上去須走得十分小心,不然怕腳底下忽而打滑。

秀荷揩著帕子與庚武一前一後。

庚武精致唇線勾著笑弧,低眉睇了眼秀荷嫣紅的臉頰:“剛才偷踹我。”伸出手想要把她牽住。

方才在家裏頭,夫妻倆的秘密須一塊兒掩藏,這會兒出了門,可不能不與他算賬。

秀荷拍開庚武,羞忿地剜了他一眼:“你曉得我為什麽踹你,早上我才試著動一動,它就吱嘎吱嘎地搖晃。要是被嫂嫂們知道,我不要見人了。”

成親前早就曉得他壞起來是一匹擋不住的狼,這一趟曠了他十餘日,回來後那狼性武烈得隻叫人招架不住。最後連雙頰都麻得不像是自己的了。如今那一隻靠牆的床腿崴了條裂縫,今夜都不曉得與他怎麽睡。

庚武適才恍悟穎兒同秀荷說了些甚麽,便好笑寬撫道:“穎兒人小個頭矮,黑漆漆的,旁人無事誰會鑽去床底下看。那床原本就不結實,下午我去城裏再買一張新床替換,你看這樣可還滿意?”

“隨便你愛說,我與你不認識。”秀荷從庚武的懷中掙出來,提著傘柄往回走。

那胯骨兒搖搖,一抹秋香褶子裙兒左左右右,她自己在前麵走路,不曉得後人看出來多少風情。

庚武不由勾起嘴角:“方才還說與我一同看望嶽父,這又是準備往哪裏去?”

“回家,昨晚上給阿爹做的糕點忘了拿。我今兒宿在酒鋪閣樓,你自己看著辦。”女人在前麵應,聲音脆生生的,不愛理人。

他心中便如蟲兒抓撓,對她又氣又愛,幾步繾風隨她過去。

庚夫人帶著三個孩子不知去了哪兒,庭院裏空空的,院門半開。一個婆子在掃地,一個在洗衣裳,都是四五十歲的年紀,碰在一起不免話多。

“……綿綿沙沙的,不要說兩個少奶奶了,就我這一把老骨頭,也被嬌得呀,渾身骨頭都酥了。”洗衣的婆子背對著院門,看不見門外有人正欲踏階而來。

“誰沒個年輕時候,從前兩位少爺少奶奶不也是這樣恩愛?”掃地的婆子嗔怪她。

那洗衣婆子擰著衣裳:“那不一樣,從前宅子有多大,少爺們一成親,分下的院子得比如今的還要寬敞。這條巷子本來就清淨,一片葉子落地都能聽得到,三奶奶也是,做新媳婦的也不曉得收斂收斂。”

掃地的婆子心軟,不免開脫道:“也不能這樣說,三奶奶自進了門,從來都是一張笑臉謙讓,平日裏說話也柔柔的暖人心。人聲音也是壓得夠低的,怪隻怪如今這家宅不如從前闊。再說就三少爺那樣的體格,才二十一歲的小夥子,夫人還盼著給庚家添丁生子呢,你一個婆子多什麽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