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家的燕鳥從塔頂飛過,留下吱吱啾啾的淺鳴。那風從樹梢拂來,吹不開塔內的冷語嗬斥。

張錦熙攥著帕子等在塔外,低著頭不知表情。

阿綠低聲喚:“姑爺——”

“滾。既然母親喜歡她,便叫她滾回去守著母親,那座宅子爺出來便不預備回去!”案台下,梅孝廷驀地斂了眉目,單手拖住秀荷被捆縛的雙足。他對****模糊,愛與恨因著心中執念而分不清,篤定了隻要拿下她的身子,便能夠把她的心複燃。

秀荷步步挪至兩座羅漢像後,暗自醞足了力氣在腿上:“別過來!……梅孝廷!你今日若是敢動我,我便一頭撞死在這裏!”

“好~~既是要死,倒不如一起死了幹淨,左右我也不想活了。”梅孝廷清俊容顏上勾出決絕與諷弄。

那冷語滲骨,張錦熙交疊的掌心覆於小腹,指尖猛地收緊。

蔣媽媽看見了,以為她要把香火掐斷,便揚著聲兒道:“少爺您不出來,總得為小少爺想想。大夫說胎氣不穩,夫人叫奴才隨少奶奶上香祈福,並不是故意看著你。您再不願意,總歸少奶奶是懷上了,孩子不能沒有爹。”

……孩子?

梅孝廷清逸身軀一頓,一抹道不出的痛苦浮上眉宇,萬念俱灰之下驀地把腰帶拆解,拖著秀荷的雙足兒便要解她裙裾:“既是回不了頭,不如與本少爺行一場快樂,一起死便死了罷!”

“住、手……啊!”秀荷扭擰踢打著,曉得他一發狠,便不計後果赴湯蹈火性命與生死不顧,然而她卻不能由他亂來。他心亂了,她卻冷靜,不能由著他墮入地獄。

秀荷狠心將眼睛一閉,驀地朝梅孝廷小腹蹬去一腳。

“唔……”梅孝廷吃痛,捂著肚子頹唐地坐在冰涼地上。他不肯麵對結果,卻終於從秀荷忿怒的眼神中收獲了絕望。

是啊,還有什麽好說……孩子都有了,他又有甚麽資格?

那精致唇角微微發顫,一字一頓地凝著秀荷道:“為何……為何就是不肯給我?從前沒有他和她,你說要等;現在我明白過來,怎樣你也還是不應。這叫我如何割舍得下!”

有濕潤浮上眼眶,他卻忘了去擦,人生一十九年,頭一次為一個女人如此傷絕心腸。

也許一輩子也隻這一回。隻是為她這一次。

捆縛得太緊,一招用力差點都要把心虛脫,秀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此刻的梅孝廷,一襲暗青長褂蕭索,又現出當日羅漢塔下落寞的少年模樣,秀荷冷著心腸不看:

“因為你從來隻懂得逼我……他卻一來便站在我的身後,為我遮擋住一片天。你說我輕言放棄,我便為你做最後努力,可你除了逼我迫我,你又做了什麽?……她如今是你的妻子,你待她好不好愛不愛她都與我無關。但我既選擇了庚武,我便要對他一心一意……記住,下一回若重新愛上一個女人,不要再像今日這樣逼迫她。”

秀荷說了這話,便蜷起身子不再理會梅孝廷。

那捆縛的布條將她柔白手腕紮出紅痕,一隻木鐲子無聲地在晦暗殿堂下空晃。晃過來又晃過去,梅孝廷的心便也一點一點地涼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