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把那暗夜下的責任推脫給庚武,這便是認了秀荷做媳婦。

“你叫秀荷?我三叔每天晚上都叫你名字,秀荷——秀荷——”四歲的穎兒學著庚武的嗓音。

“娘胡說些什麽,我哪裏欺負她。”庚武在兩步外聽見,雋毅麵龐上便泛起紅潮。口中說話,一雙深邃長眸卻滯滯地凝著秀荷。

那清頎長裳在風中凜凜,肩上掛一把短劍,要出遠門了,秀荷扭頭不肯看。

“呀,擋著路了。”二嫂調皮地對孩子們眨眨眼睛,催促著快走。

隻這一對視間,庚夫人便曉得如今姑娘的心已在自個兒子的身上,她亦是喜歡這個性子柔軟的兒媳婦,便佯作叱著庚武道:“沒欺負,沒欺負你看姑娘家不理你。”又叫秀荷別慣著他,回頭得空了來家裏玩。

橋頭空卻下來,秀荷推著板車要走,庚武大步繾風無言相隨。走到前方荷潭,見周遭無人,驀地將車把手一擒:“不說話?……還是舍不得我走?我去是為了讓你過好日子。”

他的身型清高,陰影罩下來秀荷便躲不開。秀荷凝著庚武執著的雙眸,眼眶紅紅地打他:“這麽多天不露麵,他們都說你不要我了。”

靠得太近,庚武隻覺得嗓子一瞬灼渴,忽然俯下腰身將秀荷攔腰抱起:“誰說的我不要你?我是怕你攔我,要不要你他們說了不算!”

夏風把青蔥蘆葦吹拂,那荷潭邊立著的男子雋武清逸,女人墊著腳尖為他整理肩膀,嬌秀的臉兒都是羞紅。他便把她一抱,明明才與她糾纏過良久,卻又把她不舍擁攬。

要上路了。

“……記住,我要叫他死。”一道陰霾的嗓音說。

軲轆軲轆,是木輪子推移的聲響。

捕鯊隊一走,鎮子裏每日便多了一道新鮮,忽而是那人遞回消息:大鯊把誰誰一條腿連根咬斷;忽而又是擔架把誰誰奄奄一息地抬回來。

繡坊裏的姑娘們每天都在議論,她們總能從街巷裏打聽到時新的消息,每一回都沒有庚武的,但每一回都用或憐憫或擔憂的眼神看向秀荷。

那海邊狂風大浪,大船並著小船在浪濤中若扁舟翻滾,他們把死畜的屍首釘在帶刺的大鐵網中,想要先將惡鯊誘進埋伏。倘若船一翻,稍稍一遲疑,命便沒有了。南洋的船夫想悄悄用鉤子絆住庚武,卻看錯了背影,把哥哥關長河勾住。關長河是秀荷的哥哥,庚武不能坐視不管,那染血的紅紅海水驚濤駭浪,庚武把關長河救出來,才想奮臂而逃,卻忽然一張血盆大口在他背後打開——

啊!

秀荷猛地從昨夜噩夢中驚嚇,手上的針走了偏,指尖被刺出來一道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