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已然全部不見,蛻變成一個染了紅塵清濁的男人。

他在求她,叫她做他“養在外頭的姨”,然後大院子裏住著他的少奶奶。

隔著一張桌子,葉氏正給張錦熙盛湯:“近日好像胖了些,也不曉得是不是有了,這樣快,回頭該叫個大夫好好瞧一瞧。”

葉氏很得意,曉得自個兒子心裏雖嫌惡,夜裏卻忍不住,沒缺勤。二十出頭的小夥子,火氣正旺,嚐了那滋味哪裏還能放得下?隻要媳婦盡早生了大孫子,這個家他大房就翻不了身。

張錦熙接過碗勺,心思卻在男人對麵,一勺一勺舀得心不在焉:“阿綠,你過去。”

聲音很低卻執著,葉氏並沒有注意。

阿綠走過來:“姑爺,小姐叫你少喝點,回頭吐在床上又要她洗半天。”

秀荷看著梅孝廷絕冷的側顏,怎麽忽然覺得這樣陌生,用力掙開手:“二少爺多慮,等他回來我就過門。那宅子你空著,以後不缺人住。”

拍盡裙上的酒水離開。

梅孝廷握了握空去的手心,那裏有熟悉的花草清香,但是已經很遠了。憎惡地睇了阿綠一眼,話從齒縫裏冷颼颼地磨出來:“滾,叫她安生點,不該她得的別枉費心思。”

“叮——”不遠處的張錦熙勺子將將一抖,緊了緊帕子,又忍下來。

酒菜不多,應個場麵,快中午的時候便散席了。秀荷把空酒甕放回板車上,見老關福還在撚打哥哥,心裏也覺得哥哥該打,便自己推著車子先回家。

“秀荷姐姐。”兩步外忽然傳來女童的清脆叫喚,轉過頭去一看,看見庚夫人牽著嵐兒立在橋頭,身旁還站著一名不相識的二十二三少婦。這必然是庚武的嫂嫂了,秀荷不由臉頰一紅:“庚夫人,少奶奶安好。”

自從曉得庚武在自己定親成親期間昏迷不醒,秀荷便一直不好意思再見庚夫人。

“不興叫得這樣生分,等小叔子回來,你得改口叫我嫂嫂。”二嫂福惠性子活絡,上下把秀荷打量,見她身段盈盈嬌嬌,皮膚白細乖乖巧巧的,眼裏頭便鍍了色彩——難怪小叔子總在夜半衝涼,這小子,倒是會選人。

“少奶奶取笑秀荷了。”秀荷不曉得怎麽應,隻是紅著臉兒。

庚夫人睿慧涵養,一眼就猜透姑娘家在躲什麽,便笑著把秀荷的手牽起來:“事兒我都聽說了,怪我們庚武,去了幾年大營,學回來一身野性,憑白讓你姑娘家家的受牽累。他自小不與女孩兒交道,直來直去,平日裏若是欺負了你,你隻管記著,回頭成親了好與他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