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睨了眼葉氏,轉而對周氏和老太太屈膝各作了一福:“請長輩們安,恕秀荷直言,大少爺這樁婚事秀荷不願承認。當日下聘之前,葉夫人親口應允秀荷與二少爺結緣,從始至終並未提及大少爺。這個婚換得離譜,秀荷請求予以退婚。梅家是最重仁禮的大戶人家,傳出去騙親換親的事兒終歸是不好,請老太太公斷。”

哦?竟然還有這樣的事麽~

老太太見秀荷振振有詞,又轉而向葉氏看了看,臉色便從訝然變作靜默。這會兒家裏頭州上縣上的親戚還未散去,都在前院後院的客房裏住著呢,出了糗事可要掉臉麵。

便做慍怒道:“那次相看繡女,我和老大家的親眼看你在屋簷下收了戒指,你如今又說不曉得,說什麽原與孝廷成親……我們梅家是生意人,生意人最忌諱出爾反爾,撒謊可是要遭罪的。”

丫鬟扶著張錦熙從簷下走進前堂,聞言步子一頓,抬頭睇了眼秀荷,又悄然把眸光收斂。

——從落下花轎就在猜她,猜是怎樣的女子才能夠占去那少爺心懷,卻原來是不相上下的年紀與容貌。

這是個心思細密深斂的女子,從昨日成親起,舉止間無不刻意地稍慢於自己半步。秀荷亦看張錦熙,那唇角微腫,脖頸處依稀有唇痕若隱若現……

蔣媽媽在身旁“扶”人手腕,看似客氣,實則暗中用力。但且把她送去後院,等葉氏一番糊弄後,甚麽機會都別想了,不如趁老太太生氣這當會把什麽都說完。

秀荷吃痛,不察痕跡地掙開蔣媽媽,不亢不卑地應道:“當日二少爺執意出家,葉夫人央秀荷去廟裏勸阻,怕二少爺不肯回,便讓秀荷將戒指作為憑證捎去與他看。又道張家小姐乃是配與大少爺,不過叫做弟弟的代為相看。後少爺曉得夫人應允了親事,方才興衝衝地從寺裏回來。老太太若是不信,可把少爺叫出來對證。在春溪鎮,梅家是頂頂重誠信的人家,我們做事兒的打心裏都敬著東家,但這樣把兄弟之間的親事混淆,日後一個院子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歸是別扭。秀荷並非不懂事理,倘若事先說明是大少爺,秀荷或嫁或不嫁,都不至於昨兒半夜跑出去,傷長輩們的臉麵。”

果然是這麽一回事,張錦熙低頭攥著帕子,麵上雖不動聲色,心中卻冷笑。

當日聽聞梅二少爺與一繡女誹言,心思徘徊拿不定主意。葉氏便時常托婆子送與她東西,隻道二少爺如何如何中意她。哪曉得才一進門,那一聲聲“秀荷”卻聽得她心尖兒寒,有如晴天霹靂。

可她卻是愛了梅孝廷的,相看第一眼,見他清逸俊雅,又天生一副不羈風流,看一眼就許了芳心。便是昨夜一場,哪怕他叫的是別人的名字,她也被他所給的熱與痛融化。

張錦熙站在側影裏,聽梅家人的戲。

葉氏眼角餘光瞥見,曉得媳婦心裏正自不痛快。張家在鳳尾鎮也是個大戶,葉氏可不想惹惱了親家,又見老太太和大夫人臉有慍意,心中雖氣惱秀荷竟然這樣抖空自己,隻按捺著不敢發作,口氣便訕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