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改口叫東家了。

葉氏笑容悄然一黯,料不到秀荷竟然這樣好命,到了最後一個關卡還能被她識破。

因是瞞著老太太和周氏糊弄這樁婚事,怕被二人曉得自己暗地裏的那些算盤,連忙又漾開笑臉道:“可是昨天二嬸我有什麽不周到,擾得孝奕家的不痛快了?二嬸這廂給新少奶奶陪不是好了。瞧瞧,在外頭冷了一夜,這小手兒涼的,蔣媽,快扶少奶奶下去洗洗。”

拉著秀荷的手,又對蔣媽媽遞了個眼神,想要把秀荷送去後院,獨留自己和老太太周旋。

蔣媽媽走過來:“姑娘……大少奶奶,走吧。”做繡女時候的稱呼還是改不了,蔣媽媽的眼睛長在天上。

那一張線條生硬的臉看得人害怕,秀荷緊了緊帕子,暗捺了一口氣道:“秀荷不敢當這聲‘大少奶奶’。”

十六歲的秀荷,綰著玲瓏小髻,穿一身緄繡紅裳,一動不動地杵在那裏。一點兒執拗,俏生生惹人疼。

老太太看了默歎一口氣,想為大孫子刹一刹威風:“是不敢當這聲‘少奶奶’。我們梅家雖說是有規矩的人家,新娘子進門頭三天還是客,不打不罰,但你新婚初夜不伺候自己丈夫,一個人跑出去也不知道哪兒躲了一晚上,沒用家法處置你,還這樣客氣……老二家的,這事兒處理的不好。”

“誒~~哪裏舍得新娘子委屈。”葉氏訕訕然笑著。

大夫人周氏半閉眼睛,手上不停搓撚著佛珠:“阿彌陀佛,昨夜我們孝奕可是在閣樓等了新娘子一晚上。”

“是呀,姐姐一聽聞庚武少爺生病,便坐不住了,我在房裏等了一晚上也不見她回來。那庚武和土匪山賊都有勾搭,姐姐走是走了,不曉得我們老太太和夫人多少掛心。”晚春穿一身新綢緞窈窕地站在周氏身後,一夜之間垂下的長發也梳起來了。

“晚春……你怎麽會在這裏?”秀荷驚愕地看去一眼,不明白晚春怎會忽然這樣的口氣和打扮出現在自己麵前。

“是呀,老太太讓我伺候大少爺。”晚春瞟著二樓長廊深處的褐木輪椅,大少爺正著一襲墨黑長裳看向這邊,那俊容雅清,冷眉高鼻,隻看得她臉紅。她昨夜偷喝了下過藥的青紅酒,大早上才被收拾屋子的婆娘發現。老太太雖不喜歡她骨子裏撩,無奈也隻得收了下來,曉得她家裏不過一個六十多歲的老祖母,暫時也還沒有給她安名分。

晚春想當少奶奶,便編兌了許多秀荷和庚武的事兒倒給老太太。

晚春又道:“姐姐也是的,便是為了見庚武少爺,叫我在房裏給你充當人影,也不能用藥酒兒哄我呀,差點兒大夫都說把人燒著了。”一邊說著,卻見秀荷似乎並無辯解之意,也無夜逃狼狽,反而紅顏嬌粉,不免有暗妒在眼中燃燒,猜是不是庚武已經醒來,猜是不是她逃出去正好會了庚武。

心裏酸啊。

那桌上的蛋茶和紅酒秀荷可一口都沒叫晚春喝,秀荷想起被晚春賣掉的那隻青白玉鐲,心思冷下來:“晚春說哪裏去了,莫說我從未勸你半滴酒,便是論年齡,我還比你小半歲呢,哪裏擔得了你一口一句姐姐。”

“你……”晚春絞著帕子說不出話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