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風大,將她的發髻釵鬟吹得淩亂,腦海中一幕幕晃過去都是那個不堪的局,葉氏混糊不明的笑,老太太忽然挑繡女,大少爺給自己夾菜,梅孝廷說:“母親再欺負秀荷,兒子還去廟裏做和尚好了!”……

怎樣努力都是不可以,他的母親根本不讓,那麽她以後就也不再欠他。

但葉氏不能這樣騙,她可以看輕,可以鄙薄,沒有關係。秀荷也可以忍痛割舍掉少年時候的青梅竹馬。可是葉氏不該為了撮合自己兒子的婚事,就把她騙去給大少爺。

“啊……”一座荒廢了上百年的斑駁舊橋,坑坑窪窪都是碎石。秀荷腳下一崴,河邊摔了一跤,手被割出血痕。

前方黑暗中大步而來一道身影,那身影魁梧清長,著一襲臧青長裳,衣擺被夜風吹得凜凜後揚。暗夜下的俊顏如若刀削玉琢,看不清他表情,隻一雙目光如炬。

庚武……他醒了?!

秀荷步子一頓,一整日的心疚忽然瓦解,眼淚掉下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他好好地站在那裏,就忽然忍不住想哭。

愣愣地佇在河邊,卻又想到了先前不應該,連忙咬牙把傷口藏進袖子,頭一低,隻作不識不見。

女人嬌秀的身軀驀然擦肩,一股混合著潮濕的花草味道沁入鼻翼,庚武餘光睇著秀荷淩亂的釵鬢:“一個人是準備往哪裏去?”

他的嗓音低沉而微澀,冷峻的麵龐上鼻梁英挺,薄唇勾著冷漠,整個人像一堵高牆籠罩。

百米外的金織橋頭忽然燈籠火把明亮,秀荷揩著紅裙倉惶跑起來:“欠你的都還不夠,你又來管我做甚麽,反正我不回去。”

傻女人,欠我的還不清了。

庚武卻哪裏再容她跑,驀地把秀荷的胳膊扭轉過來:“管你?爺為你差點從死裏走過一遭,來就是為了管你一輩子!”

久病方醒,氣息尚且不勻,猛一彎腰用力,把秀荷扛到了清寬的肩膀上。秀荷踢他打他,他都不肯再放。誰叫他一出狼群就被她把魂魄掠去,魂一丟,心就不能自已了。明明被她幾番絕情推開,下一回還是割舍不下。倒不如拴在身邊,是好是壞都是他命裏注定。

腳底下空空落落,秀荷哭起來:“庚武你放開,我這樣對你,還要牽累你做什麽——”

夜風把新嫁娘的紅裳覆上發髻,看起來就像是攏了一麵紅蓋頭。裏頭的白色斜襟小裳呼呼鼓起,看到她一截樰白細膩的肌膚。腰真是細,胯兒就像一張盤。

“別動,再動這裏就把你辦了!”庚武氣息一緊,勻手把秀荷的衣裳攏好,大步將將向那廢橋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