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院子裏鳥鳴啾啾,籠子裏養著兔子,缸裏藏兩隻烏龜,還有蛐蛐在角落叫,走進來還以為進了甚麽雜技幫。

窗縫有隙,透過雕花鏤空,張家的小姐張錦熙麵色冷清清地坐在桌沿邊,聽丫鬟饒舌:“小姐,姑爺看起來好生喜歡你,連拜堂都等不過去。先前奴婢還聽嘴碎的說,姑爺和大少奶奶是相好,心想梅家怎麽這樣缺德,把小姐騙進火坑。如今算是放心了。”

張錦熙想起下午梅孝廷那一聲“秀荷”,容色更青了。隻不動聲色叱責道:“你不要亂說,影響妯娌關係。大少爺既然娶了她,不管她先前和誰好,都隻能是大少奶奶。今後看見她,你得管她叫大少奶奶。不愛聽也叫,見麵就叫。”

天黑下來,秀荷看著房間裏紅蒙的景致,抵著牆壁大口呼吸。

“秀荷……秀荷!爺終於和你成親了秀荷……”那屋簷下卻忽然熱鬧,看見梅孝廷喝醉了被扶過來。

“哎呀,一喝多就說錯話,這孩子,快把他嘴堵上!”葉氏在旁邊又是擦臉又是捂嘴。

大少爺撫著輪椅靜悄悄地隨在後頭,那輪椅上的手背青筋突起,冷俊的麵容上卻波瀾無驚。葉氏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見,聽不聽得見,隻是將兒子往新娘院裏推。

秀荷連忙將裙裾攏起,藏進了角落。

黑暗中梅孝廷的鳳眸中含著笑,一腳把門踢開,便匍去床邊掀新娘的蓋頭。他醉語喊著“秀荷”,張錦熙卻也與大少爺一樣,端著腰穀在蓋頭下默然矜持。張錦熙也不介意。

秀荷知道和梅孝廷的緣分盡了。忽然一瞬間,怎麽心反倒變得空空靜靜下來。

她剛才多傻,幸虧沒有單槍匹馬跑出去和葉氏理論。你看那麽多家丁,隨便哪一個過來,輕鬆就能將她綁去隔壁。梅孝廷一喝醉就認不得人,不會有人去救她。

“孝廷……”秀荷拭了拭眼角,最後再看兩眼,狠咬一口下唇,悄悄摸著牆麵跑了。

後院下人倒泔水的小門未關,家仆們都在灶房裏收拾酒宴剩下的殘局,秀荷掩門而出,一路沿著梅家後門往河岸邊跑。她不敢回家,怕梅家打著燈籠上門去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