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把秀荷的紅蓋頭拿過去,在胸前搖擺比量著,滿目都是憧憬:“要第二次做什麽?我還情願跪,要是能嫁得像你這樣風光,怎樣都滿足了。”

那身子隨著蓋頭搖來搖去,秀荷看到她腕上的青白玉鐲不見了,便笑問道:“你還說我。好些日子沒聽你說起庚武少爺,先前不是還送過你一個鐲子,最近也不曉得進展到哪裏?”

晚春麵色稍稍一黯,睇著秀荷的眼睛,見她眼中果然沒有什麽,這才扯出笑容來:“他啊……昏過去都快十天了,一直也不見醒。聽說端午那天著了暗算,被人用暗石砸中後頸。庚夫人常去抓藥來著,也是可憐,還容易有指望了,人又沒了。大夥都說他和土匪分贓不均,我想也是,不然哪來那麽闊氣,掏十兩銀子給你……給我買鐲子。”

晚春的口氣比從前淡了,秀荷看見她染了腮紅,耳垂上戴著新耳環,脖子上掛著新項鏈,估摸著是把鐲子拿去賣了。隻不動聲色道:“他對你好歹一番心意,你也沒去看看他?”

晚春不高興起來,蹙著眉頭道:“看呀,早先我去看過一回,庚夫人不讓進門。不讓我進,我就去問大夫,大夫說他要是真醒不來,那就得在床上睡到死;要是能醒過來呢,身體沒傷,以後還是好人一個。也怪他自己,聽說是在金織橋附近發現的,他也是,下那麽大雨去河邊淋什麽?還好沒和他怎樣,不然憑白把青春搭在他身上耗死。”

晚春不耐煩地抱怨著,不願別人再提先前喜歡過庚武的事。

庚夫人欲言又止的笑眸浮現腦海,秀荷連心都不會跳了……她知道庚武為何不回去,為何一個人徒步在河邊淋雨,連身後有人都不曾察覺。

她打了他。

他由著她打。他那麽癡狂地抵著她,問她是不是他先來她就肯愛他。她卻把他傷了。

——“別為難她,否則我把他帶走。”

秀荷驀地想起庚武走之前最後的那個握拳……是大少爺!他坐在橋尾,說他剛剛才到。她原本因著那一幕,還心存感激。原來他末後譴走漢生,卻是為了去殺庚武!

他一直就知曉將要與他成親的是自己。他是孝廷的哥哥,又怎會不知道孝廷對自己的心,卻悄無聲息的默忍著,連成親前都不露聲色……這樣的人,對弟弟尚且如此,他的心,太可怕。

突如其來又似早有預感,秀荷骨頭裏陣陣涼意,暗暗攥緊手心,不讓手指抖得太明顯。

扯了扯嘴角,強笑道:“是呢,他如今既然什麽都沒有了,女人誰還肯跟他?還好你醒悟得早,不然白白被拖累了。”又叫晚春在這裏坐坐,自己出去解個小。大少爺愛幹淨,怕屋裏有味道。你要是等著急,那就先走吧。

晚春見她這般淡定地接受大少爺,隻當她不過也與自己一樣,隻想攀個有錢人家做少奶奶,兄弟都一樣。便叫秀荷快點回來。說不急,我等著。

晚春還等著鬧洞房呢,聽說來的都是這個巷弄裏的大戶少爺。

見秀荷出了院子,忍不住這裏翻翻,那裏動動,又把蓋頭覆在臉上搖,偷偷倒兩杯桌上的青紅酒,自己一杯,不知道誰人一杯,吃吃地抿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