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武重複質問道:“問你話,你為何不答?”她在他少年的記憶力總是嬌嬌小小的,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他從來沒有對她這樣凜冽地說過話。但那時候她是青澀的丫頭,今日卻不同,今日她已經是個惹人的女人,他想要得到她。

此刻的庚武可怖且陌生,秀荷牙齒咯咯打著顫:“什麽鐲子……你不是特地買了送給晚春麽?跑來問我這些做什麽?

秀荷扭過頭。

庚武立刻就明白過來,狠一聲道:“都是什麽姐妹!我隻問你一句,倘若是爺先遇到的你,有足夠的銀子供你穿金戴銀,你肯不肯做我的女人?”

原來在他的眼裏自己隻是因著貪慕榮華,秀荷咬著下唇說反話:“再多,那也不是正道上來的……怎樣也不會是你的女人……”

“嘴硬。”那小嘴兒嫣紅可人,偏生說出的話字字剜人心腸。庚武忽然傾覆下薄唇,深深吞沒秀荷剩下的話。

她又發現他哪裏似又可惡的起來了……這個霸道的男人,他哪裏是個好人了?在人前隻會用正經冷肅來偽裝,所有人都說他好,說自己背負了他……可是她與他什麽關係?她與他不過就是正經打過兩回交道,她又欠他什麽?他又怎知道她心裏有多難?

“……放手!”秀荷忿忿咬了庚武一口。

秀荷醞足力氣打了庚武一耳光:“放手。”

她的聲音忽然間都是沮喪,庚武動作一滯,默了一默,氣喘籲籲地鬆開:“你再打。打到解氣為止。”他一錯不錯地看著秀荷的眼睛說,嗓音焦澀似燃了火。

啪——

秀荷又打出一掌,閉起眼睛不看庚武清雋的臉龐,胸口劇烈起伏著,眼眶驀地泛紅:“打你怎麽了……要把人逼死倒好了。”

“沒有心的女人,爺舍不得你死……”庚武狠狠地啄了秀荷一口,末了狠下心把她柔軟的腰穀鬆開:“成親後最好過得舒坦點,別讓爺再撞見你出事,免得爺忍不住把你要了!”

修長手指挑起地上的長棍便走。隻是抬頭看橋尾的那一悸間,步履卻將將一頓,繼而漠然打了一拱:“別難為她,否則我把她帶走。”

聽到腳步聲終於遠去,秀荷拚命拭著唇上庚武殘留的味道,揩好衣襟走出陰影。心口還在發虛,身體也沒有力氣,正待把藥罐子拾起來,腳底下卻驀地一軟——

那橋尾大雨磅礴,是誰人著一襲墨色對襟綢裳,撐一把黑傘陰萋萋地坐在橋簷下?也不知他來了有多久,清瘦肩膀上落著雨滴,緞布鞋麵上亦沾濕一片。

“大少爺……”秀荷蠕了蠕嘴角,一瞬間天昏地暗。

“嗯。下午隨祖父去窯上看瓷器,見你不曾帶傘,想要給你送來……才剛到這裏,還不及上橋。”梅孝奕靜靜地坐在輪椅上,眼神從秀荷微腫的紅唇、還有衣襟下錯位的一顆盤扣上略過,那清冷俊顏無風無波,叫漢生把傘遞給秀荷——他說他剛到,並沒有看到。

河對岸風雨飄搖,那個昔日春溪鎮第一大戶家的少爺正大步將將走遠,梅孝奕默默地看了一眼,等秀荷撐傘走到身後,蒼白而修長的手指便撫著輪椅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