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兔……

梅老太太微點了點頭,又把秀荷的手端起來看,姑娘的手麵蔥白細膩,指甲兒粉盈盈——梅家繡女的手都需經過精挑細選,品貌都不會差。

梅老太太再看秀荷,語氣便暖和了許多:“屬兔好啊,屬兔的女孩兒有屋穴藏身即滿足,有五穀得溫飽便快樂,這樣的媳婦乖巧,心眼兒柔,招人疼呐。好,好,好。”

那末了的三個字說得很慢,一邊說,一邊將秀荷從頭到尾仔細打量。

“是啊,是啊,老太太看人都不會錯!”一旁的婆子老姨娘們連忙滿臉堆笑著應和。

媳婦?

秀荷頷首站在堂前,老太太用保養得宜的手麵在她腕骨上摩挲,她心裏頭便生出些雲裏霧裏,不曉得怎麽忽然對自己說這些。

隻得也低頭應了一聲:“是”。

老太太看見秀荷眼角下有一顆細小的淚痣,忽然想起來:“哦,我記起來了,你爹可是那個賣青紅酒的瘸腿關福?小時候常見你隨在他後頭來大院裏送酒,你娘給你紮的發辮一翹一翹的,幾年不見,忽然就長這樣大了。”

老太太的貼身婆子鄭媽便道:“可不是,大少爺還常用她家的青紅酒泡腳呐!每回秀荷姑娘來送酒,大少爺都提前等在院子裏。大少爺平時不愛出來,也就是秀荷姑娘來了,才會多呆上一會。”

秀荷端著繡盤立在一旁聽,隱隱約約的話風不明,眉頭便蹙了起來。

這鄭婆子拍起馬屁來沒玩沒了,梅二夫人怕秀荷聽了會多想,即刻撩開簾子走出來:“姑娘打小伶俐乖巧,我們全家上下哪個不喜歡?不像我那老二孝廷,偏就與她不對盤,沒少將她氣哭。”

她此言模棱兩可,在戲中的秀荷曉得梅孝廷對自己不一樣,那戲外之人卻隻當二少爺討厭她。

葉氏說著,便和顏示意秀荷去繡房。

那珠簾隨著清風微微拂動,秀荷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隻看見大少爺端坐在輪椅上的側影,著墨黑綢緞長裳,整個畫麵幽幽暗暗冷冷森森的。她想要從他臉上找尋些什麽,卻又什麽也看不清楚。

因為要趕上五月中旬的老太妃壽辰,挑選出的四個繡女須得在半個月之內,將近乎一間屋子大的畫麵繡完。這些年梅家就是靠著宮中老太妃的關係,才能夠繼續維持在南洋的生意。繡女們不敢怠慢,一個下午手上的活兒不見停,待到抬頭的時候,都已經是日暮時分了。

晚春住在梅家後院的公房裏,和其他兩個繡娘手牽著手自去吃飯。秀荷近日回到鋪子裏和老關福一塊住著,並未吩咐灶上加碗勺,便留下來把零碎物件收拾妥當了準備回家。

“轟隆——”

四月的天就是多雨,一道響雷把整座宅子劈得地動山搖。大雨“淅淅瀝瀝”地落在天井裏,屋簷下又彌散開花草潮濕的清新味道。秀荷用手遮著頭頂,想衝出院子去到門房。

一跑起來胯兒便搖,那淺綠的繡花鞋兒在青磚石上濺起水花,檀紅的千褶裙上染開來一片深色的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