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三少爺蒙眼射靶心,勇盛黑山獨眼掌櫃的消息一夜之間奔走相告,所有的人都對庚武刮目相看,有津津樂道的,有唏噓讚歎的,那在現場的人更是形容得有聲有色——

“嘖,那箭術可了不得,大夥眼睛都來不及眨,一箭就讓果子撒了姑娘滿身紅,毫發無損!”

“是不簡單,你沒見他和那幫土匪稱兄道弟的樣子,黑掌櫃的一根腿骨頭還是他接活的。那殺人不眨眼的土匪頭子竟然敬他三尺,還放出話來說,他日若混不下去,黑山上第二把交椅隨時等著他!”

眾人想起庚武十七歲時的風清雅淡,再看他如今英武健碩滿身疤痕的凜凜風塵,不由對他這幾年的經曆生出了誹議。

有去漠北一帶走過山貨的鏢客們隻道,那東北大營坐落在森山密林之間,那塊地兒的土是黑的,樹有蒼天高,冬天的雪足足二尺來厚。那邊的漢子胡子拉碴又野蠻,想活命的爺兒們通通沒少殺過人、喝過人血。庚武既能一路從大營裏平安逃回來,身上又沒有盤纏,靠的就是這打家劫舍和殺人越貨!不然他怎麽拿不出一張正經公文來?

秀荷本來就怕庚武,這下看見庚武更是躲得遠遠的了。

她早先其實還不信,畢竟庚武還是少爺的時候清冷又幹淨,怎麽也想象不了胡子拉碴的模樣。可是有一回她去屠宰場送酒,卻親眼看見庚武把一隻野豬活活撕成了兩半。

那是個打雷的陰天,天上的閃電忽明忽暗,庚武穿一身黑衣站在閃電下,兩道劍眉凜凜的。修長雙臂將野豬倒掛,忽然左右一扯,碩大的野豬便被他輕鬆甩去了屠案上——啪!噴出來一地的黑血。

他卻連眉眼都不眨,拍拍袖子擦擦汗,便把旁邊一碗濃黑的湯液咕嚕嚕灌進了嘴裏。他喝得甚快,好看的喉結一聳一聳的,回頭看見秀荷,竟然連碗也不藏。

“你怎麽來了?”似乎有些錯愕的樣子,好像很驚訝她出現在這裏。

“你……他……他們說你殺過人!”秀荷站在柵欄外,連話都說不齊整了。眼前的庚武唇角帶著黑汁,看起來就似那傳說中的鬼麵夜叉。

“殺人不過頭點地,有甚麽意思,猛獸倒是撕過不少。”庚武不明白秀荷何意,收起麻袋,隨意咕噥了一句。

好了,不要再說了,果然就是這樣。秀荷把酒壇子一放,轉身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蠢丫頭,莫名其妙跑到跟前就為了說這麽一句話,一天到晚腦袋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庚武嘴角勾出一抹笑弧,冷冷地潑掉瓷碗裏的茶汁,走出了屠宰場。

那野豬天天擾民,鄉民們合夥抓起來打死了,央自己順路背過來。剛才不過徒手甩去案板上,怎麽又和殺人扯上了?

黑茶的香氣很快被雨水掩蓋,可惜秀荷沒有看到,秀荷以為庚武喝下去的是新殺的野豬血。

她想,一個殺過人、喝過血、撕過猛獸的男人,必然天性裏藏著嗜血和殘虐。還好自己看到了,不然不定還要被他清雋的外表怎樣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