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荷渾身一怔,抬起頭來,這才看到一輛青黑馬車停在側對麵。也不知道停了有多久,車篷頂上掛著水,黑布車簾陰沉沉地把光線遮掩。透過指寬的間隙,看到裏頭佇著一雙精致的緞麵白底黑靴,那靴麵清長,明明不動,卻替它的主人散發出陰戾。

秀荷下意識鬆開庚武的袖子。

“秀荷小姐,你這……我們少爺為了你……哎,你對不住我們少爺啊!”榮貴苦巴巴地拍著大腿,話還沒說完,腦門就被不知道什麽東西彈了一下,沒敢再說下去。

一粒花生米順著榮貴的身子咕嚕嚕滾下地,車簾微晃,將梅孝廷傾城的顏麵打出陰影。他生得好看,下巴瘦削,鼻梁英挺,今日穿一襲簇新的藏藍箭袖短褂,素色交領一絲不苟,正襟危坐。可惜鳳眸中卻透著陰幽幽的光,嘴角也噙著諷弄的笑。

秀荷知道他從小就又狠又壞,他一壞,臉上就是這樣的笑。從前他隻對別人才這樣笑,此刻卻是對自己。

秀荷是7歲上才來的春溪鎮,長到9歲的時候,她的阿娘子青一定要送她去上女學堂,她一去學堂就被一幫富貴子弟盯上了。12歲的梅家二少爺梅孝廷是那一群少爺的頭,他把秀荷堵在下學的路上,叫一群小嘍囉把她圈住,自己走過去親了她,然後就一廂情願地宣布秀荷是他的小媳婦了。

鎮子上的男孩們都喜歡秀荷,他們欺負秀荷的時候梅孝廷總會派人去教訓;沒人欺負她的時候呢,他自己卻又惹她生氣。氣得秀荷撅著小辮子不理他,他又反過來各種花樣兒的哄她,討好她歡心。

他在別人麵前的壞,是睚眥必報,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秀荷麵前的壞卻隻會讓她情不自禁地陷入歡喜。

哪有女孩經得住那樣的死纏硬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