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夜,醉。

    寤寐林,生。

    銷金鼎,夢。

    不思歸,死。

    人世一夢,寤寐生死,都在這林裏輪番上演。

    不知不覺,又行到怡心園這邊,過眼之處,皆是似錦繁花。陸雲仙加快腳步,身影即沒入繁花叢中,須臾間便消失不見。安嵐順著那條小路往前尋去,片刻後,果真看到一角雨亭,亭中設有香案,香案後坐有公子一人,香案上放有爐瓶三事。

    似因大香師的衣著喜好,寤寐林裏的香師亦多著素衣,如她記憶中的那人,清冷高雅,每一個動作都蘊含著華貴的氣韻,似那及易讓人沉醉又令人難以捉摸的爐中香。

    但亭中之人,卻是一襲紅衣,長發如墨,襯著背後的濃烈繁花,張揚無忌到令人有瞬間失神。

    景炎用銀葉夾夾起銀葉片,輕輕放在香灰中的火窗上,再稍壓銀葉片,使之固定,然後才抬眼看向安嵐,唇往上一揚,遂有笑意在他眼角眉梢處蕩開:“又是你,我記得,昨日你欠我一個人情。”

    安嵐於亭外欠身行禮:“見過景公子。”

    景炎頷首:“上來吧。”

    安嵐垂首入了雨亭,景炎拿香勺取一粒約半顆花生仁大小的香放置銀葉片上,然後才又看了她一眼,眼裏藏著幾分戲謔:“是特意來還我人情的?”

    安嵐有些愣怔,片刻後才垂下臉微窘道:“公子是君子,君子之自行也,敬人而不必見敬,愛人而不必見愛。”

    景炎目中微異,隨後嗬嗬一笑:“你倒是會給我帶高帽子,還念這麽文縐縐的一句話,你讀過書?”

    安嵐麵上一熱:“隻是跟院裏曾讀過書的婆婆認過一些字。”

    “也是難得。”景炎笑了,然後執起自己手裏的香爐,示意她過來,“你來聞一聞。”

    安嵐小心上前,跪坐在前,雙臂抬起,接過遞過來的香爐,執於鼻前,右手擋於前,輕呼,慢吸,幽幽冷香從鼻間闖入,神思遂有瞬間恍惚。

    安嵐心頭大驚,執香爐的手差點一抖,這,這個香!

    “如何?”景炎依舊眉眼含笑,卻讓人分不清他此時究竟是何意。

    安嵐慢慢放下手裏的香爐,不敢再聞,她知道這個香聞多了會起什麽樣的作用,因為那天她給馬貴閑點的,就是這個香。她第一次見識到此香,是十歲那年,安婆婆因傷風,頭暈目眩而拿錯了香,因而讓她聞到了。她還記得,當時人明明是醒著的,但卻如墜夢中,並對自己周身所發生的一切渾然無覺,且過後思緒極其混亂。

    當然,景炎此時給她品的這款香,較之她給馬貴閑點的那款香,味道更為精純。隻是此處四麵通風,非是品香的場所,而且他剛剛取的量極少,故效果甚微。而她,對於這些芬芳的味道,除了擁有一種近乎本能的敏銳感外,還有一種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的感覺。

    如似能在那個芬芳的,幽遠的,難以琢磨的廣袤世界裏,隱約觸摸到其規則。

    “很好……”景炎還在等著她的回答,安嵐因心裏太過震驚,一時間想不出要如何評價這款香,於是愣怔了許久,竟就幹巴巴地道出這麽兩個字。隻是話一出口,就看到景炎目中的戲謔,她即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然而,比起這些窘迫和羞赧,她更想知道,景炎特意給她聞這款香,是什麽意思,他又是從哪得來的這款香?

    景炎沒有點破她,接著問:“知道這款香是怎麽合出來的嗎?”

    安嵐又是一驚,麵上從容的神色終於褪去。

    他,那天,真的知道她在做什麽?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