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物不皆是如此嗎?沒有哪一個生命是生生不息的。如果沒有結束,就意味著初始也沒有意義。不能死亡、也就談不上活著。”

“已經延續了這麽久生命的人,卻出了‘不死亡也就談不上活著’這種幼稚的話,看起來的——”紀舜音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本本,寫著筆記,一邊寫一邊低低念著:“嘛,似乎不斷更換身體果然還是會有副作用的,比如會讓一個饒心智磨損。”

“心智磨損?不,這才是心智健全吧?”

“或許對於普通人來,是會得出這結論來。但對我,我卻覺得您這般才是心智不全。怪物總是會哀歎,為什麽自己是個和普通人不一樣怪物,然而卻不知道多少普通人羨慕、心心念念的就是稱為像他那樣的怪物呢。”紀舜音用圓珠筆敲了一下椅子,發出“篤”地一聲來:“哪怕永生的方法讓人感到有些惡心,可畢竟終究還是得到永生了。這不是絕大多數人類的究級目標嗎?您的家族得到了,您卻感到恥辱,要放棄。簡直是暴殄物,就像是有全下最靈巧的手以及絕對音感的才,非要去做切肉餡金軟骨一樣浪費。還不如給博士、或者是給我呢。再不濟,交給司空家主也不錯——她之所以一直都‘忍辱負重’,也不過就是為了您們家族永生的秘密而已。什麽您的強迫,全是她的引誘,是試圖依靠孩子來融合司空家族和赫連家族的基因,達到司空家族的人也能使用您們家族的特殊永生方式的目的。然而剛出生的嬰兒身上完全沒有能供司空家族使用的痕跡,所以她就憤憤然甩手不管了。之前把他打到快死了,也就是借著理由送他去一次醫院,再檢查一次,順便——”

紀舜音頓了頓,薄薄的唇角上挑:“就方才,溪少爺被打,也不是意外。是我們秋深大姐實在忍受不了自己的這位嫂嫂了,想著能夠快點從溪少爺身上提取到他們能使用的基因讓赫連家失去價值,那位討厭的嫂嫂就可以放棄哥哥了。千戀姐是被母親利用了呢。”

“為——”

如果溪的身上出現了能夠供司空家族使用的永生基因,司空淼固然是會放棄赫連家族,但這“放棄”很有可能並不像字麵意義上一樣簡單,而是更為恐怖決然的放棄,赫連秋深這樣做就沒思考過危險麽?

赫連遠山本來想問這樣的問題,但隻出口一個字就瞬間理解了。

如果沒有記憶,卻要承擔著同一族的宿命,這其實是相當令人難以忍受的痛苦。無論上一個她,是不是討厭著上一個韓子千,但是現在的她,是愛著這個韓子千的,唯一一個。

或許,隱隱的,她其實是恨著這個家族的。

希望能夠從枷鎖、從牢籠之中徹底解脫出來,恨不得溪身上有司空家族所需要的,這樣失去了價值的赫連一族能夠被連根拔起。

還有,或許——她期待著,血液的融合,能夠帶來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