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淼的言語逐漸變得斷斷續續。

不過,她卻沒有一句否定殺了司空灜的事實。甚至——比起司空灜的性命,她還是更在意自己會不會死在水奚的手上。

水奚對司空淼的最後一絲留戀,也消失無蹤。

司空淼給他帶來再多的傷害,起初他等著她某一日能突然回頭看到自己,變成理想中的母親。當知道這個希望永遠也不可能達成後,他認為是自己的問題,是自己不夠好。

司空淼其實還是個好母親的,隻是無法變成他的好母親。

不過,到現在他方才意識——不,他才願意去承認。司空淼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甚至不是一個合格的人。

對司空灜的好,其實到底也是流於表麵,所謂的出於義務不得不如此。

司空淼真的有為其他人著想過麽?

答案,大概是否定的吧。

嫁給赫連遠山,維係著扭曲而瘋狂的婚姻,看似是為了司空家著想,實際穿了隻是為了自己的麵子。

她總以為自己受著最大委屈、承擔最大的責任、全世界都對不起她。

如果真的有一絲絲為司空家著想的念頭,她的父親是不會死的。在父親受到迫害時,她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在父親死亡之後,她哭得比任何人都傷心大聲,隻是為了讓其他人同情她罷了,究竟有多少傷心,隻有她自己知道。

對司空灜的好,恐怕也是這樣吧。

畢竟宣未予不是赫連遠山,她大概也不想把同樣的甩鍋把戲再玩一次——何況她給自己定下的最心愛就是宣未予,以她的性格當然不想當成個花心之人嘲諷。

與最心愛的人生下的孩子,於情於理於義務都必須要對他好。但這長久的束縛,也開始逐漸讓她支撐不住,開始感覺到不舒服了。

把罪名推到他頭上,司空灜被他殺死了,她解決了疲憊根源還可以再當一次受害者,何樂而不為?

“喜歡當受害者是吧?今,我就讓您當個夠。”水奚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低聲笑道:“司空淼,隻有你的心和性命是高貴,其他饒心和性命都一文不值的價值觀,也應該稍微矯正一下了。你不可能不知道宣未予的內心是一片空蕩枯萎的荒原,但這荒原中僅裝著你一個一定讓你很是滿足不是麽?你甚至從來沒有想過去滋潤那片荒原,而是想要讓那裏變得更加荒涼,空無一物。你不知道,總有一日,那裏會長出其他的樹來,而你,會化作焦土。”

他深吸了一口氣,幽幽道:“再見了,司空淼。不,永別了,司空淼。或許在這個場景應該再叫您一次,最讓您嫌棄的那個稱呼,不過,我也長大了,也沒哪樣下賤了,非要認您這樣一個女人做母親不可——不,我一點也不想承認。等到我把該做的事情全部做完,我就把心髒剜出來、皮肉搗爛、全身的血液都放幹淨,絕不再讓你支撐著這軀體活著。”

司空淼死去的時候,眼睛仍然在盯著宣未予,手向著宣未予的方向平伸過去。

但一直到她的生命體征完全消失,宣未予才緩步走過來。

“溪。親手殺了自己的仇人,感覺怎麽樣?”

“不怎麽樣,也不是第一次了。”水奚用濕巾擦了一下掌心。

“嚴格來,你之前殺死的那些,根本稱不上是什麽仇人吧。隻是你用來練手的無辜性命罷了。”

“你在和我開玩笑麽?”水奚斜了他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青竹是怎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