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午間的號聲其實是放歌曲。鑒於早上的號聲轟轟烈烈,出於補償的考慮,中午改用歌曲確實平了不少民憤。我記得那時放的歌曲是周華健的《讓我歡喜讓我憂》:“愛到盡頭覆水難收,愛悠悠恨幽幽……”我那時並沒有任何想學會這首歌的想法,但在日複一日的強製聆聽下竟然能夠在不經意間哼起。直到現在,我一聽到這首歌的前奏,整個人的思緒都會立馬飛回樹木嶺。

    晚號是熄燈號。每當熄燈號響起,所有宿舍樓的燈火都會唰地一下隨著號聲熄滅,隻剩值班教練和老隊員的房間還透出一絲光亮。燈是熄了,可那麽早,哪睡得著啊!年輕人精力旺盛,長夜漫漫,不想荒廢,總想做些什麽,但又忌憚隨時會來查房的教練,所以多數時候隻能躺在床上聊天閑扯。有時覺著教練大概不會來了,才偷偷起來打牌。總之一個原則:不睡覺!誰知有時教練就是故意磨蹭著等我們把犯罪現場搞大了之後才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什麽也不說,把燈一開,我們全都傻眼,一種被捉奸在床的既視感。特別是那些還穿著內褲,踩著拖鞋到處溜達的人,真是春光乍泄,尷尬不已!那些躺在床上剛剛還在嚷嚷的人則一秒進入裝睡模式。裝睡是一門技術活兒。燈一亮,教練兩眼一掃,不管姿勢多麽別扭,肯定得一動不動,真是任爾如何照妖鏡,臉皮也能築城牆。演技更高超者,還會假裝睜開迷離的雙眼,一臉迷茫又略帶驚奇地問道:“啊?怎麽回事?哦!教練好!”那可真是加分的表演!恰到好處好自然,但要演得不像或者用力過猛,被教練識破,就得按“挑釁罪”論處了。我的演技一向不好,所以每次就什麽都不說,隻是“挺屍”,插一足不如少一事啊!

    要說運動員的夜生活是無聊的,我還真不讚同。樹木嶺那無盡的黑夜是撲不滅我們內心燃燒的激情之火的。記得1998年法國世界杯如火如荼進行的那段時間,宿舍裏不知誰弄來了一台黑白電視機,還是沒有天線的那種,但這已經足以讓我們視若珍寶,宿舍似乎也一下從簡陋的招待所一躍成為酒店套房。也是從那一年開始,我跟風看足球,記住了羅納爾多、齊達內之類大腕兒球星的名字。盡管電視屏幕一半是圖像一半是雪花,盡管畫麵隔兩秒就跳動一次,盡管每個人的眼睛都被折騰得眯成一條縫,我們卻還是樂在其中,樂此不疲。當然,也少不了撥弄天線和捶捶打打的常規動作,所以電視機上頭總是放著不知主人是誰的臭球鞋。自從有了那台電視機,大家對夜晚的期待值一下增加了,從早上起來就盼著太陽趕緊落山。

    夜晚來臨,待教練查完第一遍房後,我們便開始行動。為了防止電視屏幕漏光,我們就用被子遮住門上麵的窗戶,門底再塞上毛巾,窗戶那邊同樣也用被子再加一層毛毯擋住。一切無誤,再滿懷期待地打開電視。剛開始時總是有些緊張,所以把聲音開得很小,算作試探。過了一會兒沒有動靜,便放心觀賞起來。大夥兒把早就備好的各種零食拿出來,邊吃邊看。我們如此逍遙了一段時間,直到那一晚。

    阿根廷小組賽一路過關斬將,終於來到八分之一決賽。1994年世界杯後,以馬拉多納為代表的很多名將退役,阿根廷這次重整旗鼓,雖是正在更新換代,隊裏卻也不乏天才和巨星,他們的打法配合也讓人眼前一亮。當然,我得承認,上一句的專業點評都是我那時聽來的。我就是跟著湊熱鬧的,之所以對那次比賽記憶猶新,完全是因為比賽之外的事情。那晚我們特別興奮,除開球賽已經進入更加精彩的淘汰賽階段外,還有就是第二天是周四調整日,可以不用早起。那天有人特意買了一瓶酒,我們每人分得一小杯,看著球賽,想著明天,小酒一酌,實在是爽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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