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旁人奇道,“周主要對突厥用兵作甚?中原大好河山不取,為何偏偏要去打那鳥不拉屎的突厥?”

    男子道:“在中原征伐不斷之時,突厥人同樣也在北方擴展,甚至擊敗過強盛的波斯帝國,華夏物產豐饒,人傑地靈,突厥人雄心勃勃,如何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如今突厥佗缽可汗在位之際,突厥正是前所未有強盛之時,以突厥人的驕橫,強盛必然滋生野心,他們若想進犯中原,首當其衝必是齊、周二國。”

    “對北周而言,齊國國力日衰,正適合下手,突厥則是心腹大患,周主若是有為之君,就不會放過這兩個大好機會,相比而言,陳朝反倒要排在後頭了。更何況大陳也非任人隨意拿捏的弱國,宇文邕想要南下伐陳,豈是隨便說說就能成行的,你們未免多慮了。”

    “這位郎君說得也有道理。”眾人竊竊私語。

    “郎君口稱大陳,莫非是陳朝人?”有人便問道。

    “正是。”男子也不隱瞞。

    又有人道:“我觀郎君行止風儀不似尋常商賈,倒更像士人,此處多為商賈聚集,郎君在此,怕是辱沒了您的身份。”

    男子輕咳一聲:“我非士人,也非商賈,隻是過來湊個熱鬧。”

    他方才侃侃而談,身子依舊端坐如鬆,在座都是走南闖北的商人,如何瞧不出他這身做派明明是出自世家大族,但人家既然不願意說,他們也沒有追問,話題便又順勢收回來,聊起周朝的風土人情。

    沈嶠因這番話而觸動,繼而陷入沉思,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張嘴接了晏無師遞過來的素鵝。

    後者還柔情蜜意問:“阿嶠,好吃嗎?”

    沈嶠:“……”

    進了嘴的東西吐出來未免不雅,他隻能艱難咽下,臉色微微扭曲。

    若不是對晏無師也有幾分了解,沈嶠真要以為對方有意將自己收作孌寵了,但實際上是,對方這樣做,往往隻是心血來潮想要看自己變色,用以取樂罷了,就像當初在半步峰下隨手將他救回去一樣。

    晏無師跟好人這兩個字八竿子打不著,他救人做事的動機也絕不是出於助人為樂,換作旁人,也許覺得心安理得,互不拖欠,但沈嶠是個端方君子,脾性溫柔爾雅,又自覺承了對方的恩惠,甭管晏無師的初衷是什麽,畢竟自己受惠良多,隻要對方做的不是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他也就由得對方去了,不多作計較。

    但正是因為他這種性格,令晏無師屢屢起了玩弄之心,總想試探他的底線,每回瞧見沈嶠變色,心情也會好上幾分。

    上了一回當,晏無師再舀一勺湯水過來,沈嶠卻無論如何不肯張口了。

    旁人不知內情,隻瞧見一人喂食,一人欲迎還拒,又將兩人關係坐實了,男子斷袖之事,自魏晉以來就比比皆是,屢見不鮮,商賈們見多識廣,心頭雖咋舌二人不避嫌,倒也沒有大驚小怪。

    沈嶠因病消瘦不少,原先當掌教時的威嚴也褪去不少,在他不嚴肅不發火的時候,看上去就是個柔若無害的病美人,晏無師看著雖不好惹,可他對沈嶠的態度漫不經心,有一搭沒一搭地逗弄,也不像如何愛不釋手的,於是竟有人見獵心喜,上前搭訕道:“郎君安好,不知如何稱呼,在下周方,隴西人,世代經商,未知是否有緣結識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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