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四麵八方匯集的人流把風力口各主要街道擠得水泄不通。熱鬧的場景正如歌謠所唱:八月十八天氣晴,風力故事大遊行,村村戶戶迎賓客,轟動四縣把天驚!人們在公開、公平、公正的氛圍裏,對所有參賽隊進行評比。

    盛大的“故事架”賽會,可生動形象地使人們了解許多民族文化中經典和風土人情。

    ——啊,古鎮風力口,浩瀚的風力水!

    “妹子”已是個小姑娘家了,除幫奶奶、母親做些家務外,便是跟著翠蓮姐姐學繡花。這倒也屬女孩子們所樂意的消遣活兒。平日裏,“妹子”與翠蓮姐學習、揣摩繡藝,飛針引線,耳鬢斯磨,有說有笑的倒也開心。自打翠蓮出嫁以後,“妹子”天天隻能與小曲兒作伴,單針獨引的反倒添了幾分心思,家人卻更加疼愛她了。

    “‘天真’姐——”

    聽到這突如其來的叫喚,正在悉心繡花的“妹子”猛地一驚,針尖兒差點紮到手指。抬頭一看,含蕊正走進來,不停地搖晃著手上花蝴蝶狀的風箏,掩映著花紅般的臉龐兒。

    “難怪這麽久都沒去我家,原來天天在這兒繡花兒呀!”含蕊驚喜地望著“妹子”手上的繡活兒,還拿在手上左右端詳,“真好看——哪天姐姐也教我。唉,天天待在家裏悶死了。”

    旭笙已去省城念中學了,含蕊在家也夠悶的。

    “姐姐,陪我去放風箏吧!”含蕊用手臂碰了碰“妹子”,撒嬌般抿著嘴笑道。

    “含蕊——沒看到姐姐正忙著哇,人家還等著要呢。”“妹子”的繡花活兒也的確不錯,畢竟是“名師出高徒”嘛。

    “反正姐姐繡得挺快的,等下再加把勁就是了。”含蕊又抓著“妹子”的手搖了搖,生怕她還要繼續繡,“姐姐——你看我這纏著的腳,怎麽追得上飛快的風箏嘛!”

    妹子心疼地看了看含蕊的小腳,無奈地搖了搖頭。

    “‘妹子’哎,你就帶含蕊妹妹一起去咯!順便到堤下摘點桑葉回來,頭幾天摘的都快沒了。”奶奶也在一旁幫著含蕊說。

    堂弟誌承依偎在奶奶懷裏,好奇地瞪著雙大眼睛,奶聲奶氣地說:“奶奶,我也要跟姐姐去放風箏——”

    “我——才不帶你去——放風箏呢!”“妹子”故意地逗著誌承。

    “啊——”誌承仰著臉,扯著奶奶的衣角一個勁地晃著,撒著嬌,又手挽著奶奶的脖子,身子一個勁地在奶奶懷裏磨蹭著。

    “你去——會跌跤的——”奶奶耐著性子勸說誌承。

    誌承可是奶奶的心尖尖!

    “嘻、嘻……”“妹子”和含蕊都不約而同地嘻笑著。

    望見誌承不停地撒著嬌,奶奶可真心疼:“誌承,莫哭——姐姐她們會帶你去的。”轉而又對著“妹子”笑了笑,說道:“‘妹子’啊——帶誌承一塊兒去,可別忘了摘點桑葉來——”

    “妹子”望了望奶奶,然後放下繡活兒,朝旁邊的笸籮裏看了看,喲,那些蠕蠕而動的蠶寶寶可真大了不少,才沒兩天摘的桑葉就快被吃完了。唉,又得去摘桑葉了!“妹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上、下灣村有幾家養蠶戶,在堤邊和上灣村旁也都種了一些桑樹,到了蠶吐絲季節,“蠶絲客”便會上門收絲。“妹子”家裏也養了些蠶,有時會把繭子炒了吃,據說蠶繭子挺有營養的,有時也會弄把蠶絲扇,上麵描些花兒草兒的,也別有一番情趣。

    “妹子”和含蕊拿著風箏出門了,誌承到底還是哭著鬧著跟了來。拐過紅龍頭,登上十八坡,就是堤壋了。堤壋上自然放不了風箏,今天又是集日,推獨輪車的、肩挑手提的,人來人往。堤壋下已是舸艦彌津,還有那哼著號子拉纖的。河道中也總是那樣的繁忙,大大小小的船隻還有那急流而下的竹筏木排,長長的熙熙攘攘,總難得有個消停!州上的水鳥也時群時單地嘶鳴著趕來湊熱鬧,時而低飛戲浪,時而如離弦之箭,穿梭般地翻飛著,頡頏著……

    上灣村前麵的澎灣堤倒是個放風箏的好去處。堤下的桑樹、榆樹好似列著的衛隊,將那些深宅大院擋得遠遠的,風兒順著遠方的山梁飄過遼闊的田野、水洲,把那些野花草撫弄得搖擺舞動,遠處望去就象一張巨大的綴花地毯,又象漂浮著無數花瓣的綠色海洋,拂動著,蕩漾著。

    “噢——飛起來嘍!飛起來嘍!……”孩子們歡叫著,奔跑著,牽扯著飄著的風箏。

    跌宕起伏的風箏,時而象飄逸的仙女,搖擺著舞姿,飄蕩著美麗的彩帶;時而象霸氣十足的天公,吸吮著迎麵而來的無盡花香;時而又象下凡的玉皇大帝,俯瞰著、審視著。

    遠處,驚風嘶鳴而起的鷺鷥,忽而騰飛高過遠處的山影;忽而盤旋,在陽光的映襯下忽明忽暗地掠過天際;忽而拍打著翅膀穩穩地落下,象居士般移動著長腿,悠閑地,從容地,在花草叢中吝嗇地施舍著美麗的身影;忽而又叼著魚兒蟲兒,左顧右盼地炫耀著;忽而又象那警惕的哨兵,側著頭,聆聽著,注視著。

    孩子們歡快的心情與飛舞的風箏一道放飛在藍天裏,放飛在鳥語花香般的夢幻之中——不知不覺已是紫暮西山了。

    該回家了,孩子們留戀異常,卻又不得不慢慢地移動著回家的腳步。

    “姐姐,你知不知道今天我為什麽邀你來放風箏?”含蕊邊走邊部輕聲地說道。

    “為什麽呀?——”“妹子”不經意地笑著說。

    “姐姐——你猜猜看!”含蕊調皮地眯了眯眼。

    “為什麽呀?——我哪猜得著!”“妹子”略感疑惑地望著含蕊,“快告訴姐姐吧,姐姐還得摘桑葉呢。”

    “那——我來幫姐姐吧!”含蕊眨吧著眼,慢慢地跟在後麵,兩眼瞪得老大。

    “到玉山案那邊吧,那家我挺熟的,他家種的桑樹多,老叫我們去摘呢!”“妹子”說著便領著含蕊、誌承向玉山案走去。

    玉山案就在回家方向的堤壋下麵,靠近鯉魚塘。在玉山案靠近堤壋的一側,種了不少的桑樹,枝繁葉茂的。

    “嗬,這桑葉真好看!”含蕊每摘一片都要端詳片刻。

    誌承也在一個勁地扯著。

    “誌承——那樣會把樹弄壞的。好了,好了,讓姐姐來摘。”

    “妹子”用衣衫兜著一些寬大的桑葉,“不要摘太多的——含蕊,把你摘的那些桑葉放到我這兒來吧。”

    沒一會兒,“妹子”就覺得摘得的桑葉已經夠了,三人又開始回家了。從玉山案沿鯉魚塘往前不遠,就到了下灣村。

    走到村井邊,含蕊又輕聲地對“妹子”說,“姐姐,明天我就要上學念書了。”

    “真的啊——”“妹子”驚喜地望著含蕊,頗為羨慕。

    前陣子就聽說村裏要辦“毓靈女學”。省城早都已辦了女子學校,村裏的學齡女孩不少,因而早就有人提議了。據說“女學”的校址就在前麵的牌樓裏,與“畢大之門”鄰近。

    “妹子”牽著誌承與含蕊不約而同地朝牌樓走去。

    這牌樓是清光緒丙午年建造的,是雙節坊,也是全縣的節孝總坊。牌坊為青豆綠石質,五披垛,三門四柱,高八米,寬六米,內連坊宅,麵積約四十平米。梁柱坊壁雕鏤嵌鍥,有花紋圖案、楹聯和宮庭故事人物,工藝精致,人物栩栩如生。正上方嵌“聖旨”二字,下嵌橫匾“心績雙清”,下橫額“萬××之配,萬××之配”十個字,中柱鐫雙聯“貞心合受芝綸籠”、“勁節同邀綽楔榮”,側柱雙聯“誌矢靡他,彤史聯書雙節傳”、“名垂不朽,清操應荷九重旌。”聯工字秀,加上精致的裝點、雕鏤,整個牌樓顯得格外端莊秀潔而富有內涵——宛如秀外慧中的淑女一般。

    “姐姐,到時你也來吧,我們天天都能在一塊念書了!”含蕊多麽希望“天真”姐姐能與她一起重溫往日的時光。

    “妹子”笑了笑,說:“含蕊,大伯伯、大媽還有旭笙哥,以前都教你念書的,現在又要到學堂裏去念書,那天還不得中個女狀元啦——”

    “噯,以前我哥是老教我的。自打哥去省城念書後,我隻好自己拿著哥以前讀過的書一個人念了。”含蕊有些不大開心地說,“我還是喜歡讓哥哥教我,可我哥回家的時間太少了。”

    “含蕊——那些個字都能念齊了嗎?”“妹子”關心地問。

    “還好,以前哥放學後總會教我的。哥走後,我有不認得的字就會去問我爹,可我爹老是給我講一些……”含蕊不太願意講下去了,又歎了口氣,“唉,要再從頭來過可真沒意思,還是男孩子好,象我哥那樣小學畢業了又去省城念中學。”含蕊頗為羨慕的。

    “這就很難說咯——以前女孩子是不上學堂的,現在不也要辦‘女學’了嘛!”“妹子”想了想,又說,“唉,還是你好,好了,好了,天不早了,該回家了,家裏人肯定等急了。”

    三人便從鹿鳴巷拐了回去。

    炊煙已經升起。

    “哎呀,你們可回來啦——”

    剛一進門,奶奶就嘮叨開了。原來,幾個人出去放風箏不久,“妹子”修全村的母親帶著慈堂妹妹來趕集時,順便來看看“妹子”。以前,都是爹爹、哥哥上這邊趕集時會來看看,母親倒是來得較少。

    “‘妹子’啊,聽說你姐要出嫁了,你媽是來給你姐扯布做嫁衣的。”奶奶輕聲地說。

    “噢?蘭英姐姐就要出嫁啦——”

    “小生意家”“屋裏的”一邊在灶屋裏忙著,一邊不時地探出腦袋朝堂屋裏的“妹子”張望,還不時地笑著。“妹子”是挺想修全村的家人的,好不容易盼來了,自己卻不在家。

    “你那妹子長得挺象你的,跟你來的時候一個樣子,簡直就是一個模子摳出來的。嗬嗬……”奶奶不停地笑著。

    時間過得真快!當初“妹子”離開修全村的時候,妹妹慈堂還沒生下來。聽奶奶這麽一說道,“妹子”心裏更不是滋味。瞧見她這樣,母親滿臉通紅地抿嘴笑著,忙著的手腳也放慢了許多。奶奶也笑眯眯地悶聲不語了。

    “小生意家”正好收工回來,在門口一個勁地拍打著身上的灰塵。

    “爹——”“妹子”趕緊跑了過去,“爹——”

    “‘妹子’啊、‘妹子’啊,怎麽啦?”望見“妹子”眼淚汪汪的,“小生意家”好不驚訝!

    “爹——我媽來過了。”

    “噢——”“小生意家”這才露出了笑容,“你媽一個人來的啊?”

    “還有妹妹慈堂——聽說蘭英姐姐要出嫁了。”

    “噢——好;到時我帶你去吃喜酒!”“小生意家”一邊說著一邊注視著“妹子”。

    “不是——”“妹子”嘟著嘴說,“我媽同慈堂妹子來的時候,我正好同含蕊、誌承出去放風箏了——”

    “噢——沒碰見哇!”“小生意家”摸著“妹子”的腦袋,笑著說,“你媽來趟也挺不容易的,家裏事多。”

    “好啦、好啦,吃飯啦——”“小生意家”“屋裏的”也從灶屋裏端著飯菜出來了,“又不是‘妹子’自個兒要去的,人家含蕊妹妹特意來邀姐姐的——妹子嗬!”

    “噢——是這麽回事兒!”“小生意家”昂著腦袋還點了點手指,頗似聖大開明的判官一般!

    “妹子”抹著眼淚,趕忙擦著飯桌。桌上還放著一盆米,“小生意家”又過來把米端開。“妹子”拿碗筷過來,給爹篩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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