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說的,是一個克勝死亡的故事。這個故事之所以放在這一編中,是因為從這個故事中,我們看見了佛家思想——更準確地說,是佛家的靜修功夫——怎樣在一個人麵對自己的終極命運時,發揮拯救的作用。

    所謂克勝死亡,並不是死裏逃生。事實上,沒有人真能死裏逃生。死亡在等著我們,我們之中的每一個。而且,它的等待,自古以來從來沒有落空過。所謂克勝死亡,是指我們的生命沒有因它的臨近而毀掉。

    故事的主人翁叫崔雅·威爾伯。崔雅三十六歲時,遇上了心理學家肯·威爾伯(Ken Wilber)。兩人一見鍾情,相識兩個星期後,兩人就結婚了。在結婚之前,崔雅去檢查身體。

    “你知不知道你的右胸有一個瘤?”

    “什麽?一個瘤?不,我不知道!”

    “依你的年齡來看,不可能是癌症。”

    崔雅聽了,鬆了一口氣。

    崔雅可不是什麽凡夫俗子。她的未婚夫婿是著名心理學家,對人的超越性有深刻的思考,被譽為大師級的人物。她自己在加州整合學院(California Institute of Integral Studies)深造,研究東西方的宗教及超越心理學。她正和朋友合辦一個名為“風中之星”的靈修中心,自己也是靈修的老手。這樣的人早該已經了悟生死。

    我是說“早該”。

    事實呢?當崔雅聽到自己患的不是癌症時,她的反應是“鬆了一口氣”。任你具有超凡的靈修功夫,人類貪生怕死的天性,還是來得比你想象中頑強。

    人生無常。當我們認為某事萬無一失的時候,往往這事情偏就要出岔子。我有一個學生,在我論及無常的時候,嘴裏不說,心裏卻抗議道:“我就是一世夠運,你奈我何?”學期沒完,他的父親就證實得了末期癌症。在人生的無常麵前,誰又能自誇呢?

    回說崔雅,她婚後不久,報告出來了。

    理查茲大夫喃喃自語地說他抱歉那個腫瘤是惡性的。我震驚得幾乎僵住了。我沒有哭,茫然地問了幾個很理性的問題,盡量把持住自己,連一眼都不敢看肯。當理查茲大夫出去叫護士時,我回頭看了一下肯,周遭的一切突然消失,我從輪椅上站起來,撲向他的懷裏,開始大哭。

    自此,崔雅的人生展開了最後的一頁。崔雅要和自己的終極命運,亦即死亡,正麵交鋒。

    在這場戰役裏,崔雅做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她學習重新認識自己,包括在一片女權呼聲下重新審視自己女性的身份(崔雅的名字就是這樣得來的,她原名泰利,一個非常男性化的名字),學習在有為與無為之間尋找平衡,學習與所愛的人建立更深厚的關係,學習在癌症裏麵(不是在癌症外麵)尋找意義。這些都是她與死亡角力期間的重要戰線。我由此看見,要助人克勝死亡,幾個人類重要智慧傳統都大有功用:儒家強調的人際關係與莊敬自強,道家講的平衡,基督教講的愛,所有這些傳統所講的智慧,全都有用。但是,我們不得不特別談談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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