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深意?

    父:是的,自古以來俠士給人的印象是懲惡揚善、鋤強扶弱、無懼生死、不矜其功的,並且他們主要針對的都是欺壓百姓的當權者,所以他們是為了正義而不畏強權和政府法令的人。這就是說,不管環境如何對他們不利,他們也不怕,最要緊的就是救人於水火,這是極高的自主力的表現。這種人的心靈是自由的,他不會被私人利益所占據,不會被私欲驅趕著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這種人的心靈是有如朝露般清明、單純,毫無私欲摻雜的。所以“俠之大者”,也就是作為俠士最重要的元素,不是行為上的“為國為民”,而是因見百姓的苦楚與無助、見社會的不公義而不能自已地要為民請命的那顆俠義之心。

    子:唔……是的,沒有這俠義之心,人便很難放下自己的享樂去為別人冒險了。

    父:對。除此之外,若沒有這俠義之心,即使做了一些為國為民的事,也可能隻是為了獲得別人的稱許,愛名而已,其心靈還是被私利所占據,還是不清明、不自主的。俠義之事之所以讓我著迷,是在於俠士的心靈,而不是他們具體所做的事,更不是他們的武功和造型。

    子:那麽像酷男一樣,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難道便不算有義氣了嗎?

    父:這可以說是一種江湖義氣。江湖義氣在一定程度上當然也是無私的表現,有些時候確實是值得敬重的。然而性質上隻是親密的人際關係的表現,愈多這種關係便愈難為百姓奉獻,愈容易被複雜的人際關係所纏繞。這跟俠士自由自主、無所拘束的心靈,實不可同日而語。

    子:唔……照你的說法,俠的境界確實教人向往。若我也能是個什麽俠的話……

    父:阿誌,我很高興你認同爸爸的想法,但你要想清楚,做俠士的犧牲是很大的。他既無私人的欲念,一心隻為百姓的福祉著想,不平則鳴,很可能要主動挑戰各種強大的對手,這包括政府和執法人員。

    子:你的意思是,做俠士可能隨時要越軌,隨時會犯法?

    父:是啊!你要有心理準備去對付任何不公義的勢力,不管這勢力有多大,或是多有合法性,就算是政府的法令,隻要是不公義的,也要對抗。

    子:那可是會坐牢的啊!

    父:所以我說,俠的精神是清明的、純淨的、沒有私欲摻雜的。他的目標隻在於免百姓於水火,個人的安危完全不在其考慮當中,這就是俠的偉大啊!

    子:唔……也好,即使坐牢了,人家還會記得我的偉大。能名留青史,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父:這也不一定。不管你為人民作出了多少犧牲,他們不一定會認同你的行為,還可能覺得你隻是個擾亂社會安寧的人。俠的其中一個特性就是不矜其功,也就是不會因為自己做了一些偉大的事而沾沾自喜。所以俠是連人民的紀念也不求的,即使曆史上沒有他的名字,他也願意隨時為正義犧牲。俠的精神是完全奉獻的精神。

    子:那麽,做一個俠士就是什麽好處都沒有了?

    父:可能有,可能沒有,那是個人命運的問題。我隻是說你若是要做一個俠士,你就要有心理準備,有可能什麽都沒有。中國俠義精神的創始人,也是我們的祖先墨翟,在先秦時候成立了一個專門救助弱小國家、打抱不平的團體。他們為了幫助絕望的群眾,弄得自己骨瘦如柴,連小腿上的毛都掉光了,挨盡風吹雨打,穿的隻是粗衣麻布、木屐草鞋。他們什麽也不求,什麽也沒有。俠義精神之可貴不在於讓人擁有什麽,而在於使人成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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